看來,他先前那番話已經說動了金梓。
短小鋒利的匕首交到她手裡,耳裡聽不見石無拓咒罵的聲音,握著刀,她一步步朝著坐在角落裡的李默寒靠近。
他沉眼看著她,她卻對他露了一抹笑。「將軍爺,我說過了,我會殺你就真的敢。」
晶眸中的頑皮之色,才讓他捕捉便消失無蹤,下一瞬間,刀口探入他的胸口,身體上的痛楚令他攬緊眉,但她臉上不變的燦爛笑容卻令他心顫。
她的唇觸上他乾裂的唇瓣,低訴短短幾句後,連同刺入他胸口的刀,狠狠抽離。
一陣微淡又清涼的氣味撲鼻,李默寒急喘幾口氣後,閉上眼,動也不動。
「你,去查查他!」赤隆多朗指使手下去探探李默寒的鼻息和脈搏。
「報告,敵犯已無氣息。」
「好,幹得好!」赤隆多朗興奮得摟過發抖的金梓,搶過沾滿血的刀口。「我信了妳,梓兒,我馬上去準備,今天就是我倆的成親之日。」他命人在休書上蓋上李默寒的手印。
「妳這個無情的女人,妳殺了將軍,我石無拓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妳!」
「多嘴!」獄卒拿了鐵棍就往石無拓身上打去。
「赤隆多朗,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金梓拉扯住赤隆多朗的手臂,眼神擔憂的看著那躺在地上,她的「已故」前夫。
「放心,我絕不食言。」大患已除,赤隆多朗完全不在意渾身是傷的石無拓。
無馬代步,想走出這片冰冷的荒野,無疑是自尋死路。
既然都是死,讓石無拓帶著李默寒的屍首離開,他准。
*** *** ***
融雪之際比雪花紛飛還來得嚴寒,手掌讓冰氣凍僵了,他依舊抓緊沉重難前的推車,在白花花的風雪中前行。
這是他一生中最尊敬的將軍,無論如何,都要送他最後一程,帶他回去。
嚴風凜冽,風吹亂了他的視覺,他看見了可笑的幻影,那包裹著將軍遺體的毛裘似乎蠕動了下。
連風也在悲歎將軍的逝去。
石無拓推動難行於雪地上的推車,可這會兒明明沒了風……
他用力眨了眨眼,幻覺變嚴重了嗎?那暖裘蠕動的跡象愈來愈明顯,動作愈來愈大。
一個箭步衝上去,他掀了開--
李默寒睜開略帶迷濛的眼眸,手微微抬起,刺眼的光線令他差點睜不開眼,好半晌,才能對上一張喜極而泣的臉龐。
「將軍!你……沒事?」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此時他只想飆他個三天三夜的淚水。
「你把我包這麼緊做什麼?」剛恢復力氣的他,四肢仍有些麻痺,差點掙脫不出毛裘。
「太好了,將軍,你還活著!」石無拓重重吸了鼻子,把淚水逼回,「可是……你不是沒了氣息嗎?」
李默寒也覺得莫名其妙,他應該死在刺入心口的那刀下,不是嗎?
他低下頭,雙目一凝,梓兒刺傷他的那刀在……右邊?
他想起了那股清淡微涼的氣味,憶及梓兒身上的薄香精,梓兒說過那氣味會讓人昏迷幾個時辰,卻沒說明還能讓人假死。
這麼說,梓兒不是要殺他,而是要救他。
你是我最愛的將軍爺,我絕不讓赤隆多朗再有機會利用我來要脅你,雖然我真的好希望,能永遠對著你喊將軍爺……
梓兒!
心中浮現恐懼,李默寒搖搖欲墜的站起來。
「將軍,你做什麼?你身上都是傷,別逞強站起來了!」
「我要回去救梓兒!」天殺的笨蛋,那個女人懷著他的孩子,還想做什麼蠢事?
「救她?將軍爺,你別忘了,她背叛你改投敵方的懷抱……」
「滾開!」推開石無拓的攙扶,他吐納著氣息,穩健地站在雪地上,撕裂的傷口再度泛出血水,不斷滲出,裘衣染上殷紅,他差點連站都站不穩。
閉目運氣,無論如何,他都要回去。
「將軍爺……」
一陣轟隆隆聲將石無拓的勸阻淹沒,大地跟著晃動,活像是有千萬匹馬經過。
莫非赤隆多朗知道李默寒沒事,派人馬前來追殺嗎?
來不及有反應,大隊人馬就已停在他們面前。
突兀的是,三隻耳尖頭大的黑狗,衝到李默寒的周邊打著圈圈轉。
帶頭站立在車前的一男一女,李默寒並不陌生。
「李大哥,你這身模樣真是有夠狼狽,淒慘,希望我話說完前,你還能挺得住。」領兵前來的正是李默寒的好友睿王爺。
「皇上知道了你的事,待命我帶兵來幫你,務必將夫人救出,另將最後餘黨和赤隆多朗擒回,我帶來了你的兵器和戰袍。」遲疑著是否將百斤重的巨斧扔給他。
「拿來。」李默寒替睿王爺做了決定。
他舉起手一接,咬牙接下那沉重的斧身,逞強也罷,都不能阻止他要救金梓的決心。
睿王爺身邊,讓棉襖包裹成球型的辮子姑娘,東張西望的道:「怪了,小金的裘衣在你身上,那小金呢?我讓嗅香犬尋味而來,是要救小金,不是救你呀!」
李默寒臉上罩著一片陰霾,他轉向白皚皚的另一端,套上戰袍,跨上馬背,以斧當軍令,往前一揮,一聲長嘯。「全體聽令,急速攻進!」
*** *** ***
算算時辰,將軍爺應該遠離危險範圍,也該醒了吧!
那份休書讓她跟將軍爺脫離了關係,那麼自己幫助叛軍將領的事情,就不會連累到將軍爺和將軍府裡的人了。
坐在寒風透不過的帳幕裡,金梓換上一襲嬌艷的裙衫,替自己插上金簪,靜靜坐在羊毛墊上等著在外頭吆喝慶祝的男人進來。
除非自己脫險,不然將軍爺一定會再來救她,赤隆多朗必定不會再上當,所以她必須自救。
醉醺醺的赤隆多朗,帶著一身酒氣掀簾入帳。
他瞇起眼,欣賞著金梓嬌美的模樣,捏著她下顎,要她看著他。「李默寒已死,從此時開始,妳就是我赤隆多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