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在搞什麼鬼?」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有人來開門,凌易不禁皺起眉。
才一段時間不在,這些下人的紀律就如此鬆懈,看樣子他得好好整治整治了!
「通寶,去叫門!」他強按捺心中的怒氣道。
「是。」通寶應一聲,衝過去對著門一陣拍打。「裡面有沒有人啊?」
「來啦來啦!」好一會兒,才有一個聲音應道。
「爺回來了,快來開門啊!』通寶繼續拍打門板。
「誰啊?」又等了好一會兒,「吱呀」一聲門開了一條縫,從門縫裡探出一顆毛茸茸的大腦袋。
「你是誰?怎麼不是劉二守門呢?」通寶被他嚇了一跳。
「什麼劉二、劉三的,老子不知道,老子倒要問問你是誰?」毛茸茸的大腦袋不耐煩的道。
「我是通寶啊!」
「通寶?不認識。」
「你該不會連自家主人也不認識吧?」看見門又要被關上,通寶眼明手快的用腳丫子抵住大門。
「主人?」毛茸茸的大腦袋朝凌易的方向望了望,搖搖頭又要縮回去。
「喂,你該不會瞎了眼--啊啊啊……」通寶氣急敗壞,正要破口大罵,腳下然一軟、身子一斜。「搞什麼?哎呀……」
他一骨碌滾下台階,正好摔在凌易腳邊,一雙眼睛則對上門上懸掛的牌--四貝勒府。
「怎麼會這樣?」通寶擦擦眼睛一看,上頭寫的還是「四貝勒府」。「爺,我是不是在作夢啊?這不是咱們的凌家莊嗎?怎麼才離開幾個月,這裡就老母雞變鴨了?」
「易哥,到底出什 事了?」紫染亦感覺到不對勁。
「妳一定餓了吧?不遠處有家狀元樓,裡面的菜做得還不錯,不如我們先去那裡坐坐吧!」凌易岔開了話題。
他有預感,莊子裡必然發生了大事,不過他仍然力持鎮定。
「嗯,確實有些餓了。」她心中充滿了疑惑,卻不願增加他的困擾,於是點點頭。
「駕--」馬車承載著紫染的不安,躂躂的駛向鬧市。
她無意中回頭,看見黑底牌匾上「四貝勒府」四個大紅字,個個張牙舞爪的,艷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
第五章
雖然狀元樓的菜色很豐富,可是三個人都沒有吃飯的心思,隨便扒了幾口就擱下碗筷。
凌記商號雖然算不上京城第一富,卻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商號。凌記經營的事業上至錢莊、下至棺材鋪,幾乎有街的地方就有凌記。
可此刻--錢莊、當鋪、酒樓……一路看去,曾經熟悉無比的「凌記」招牌已經統統摘下,就連原先的掌櫃也不見了。
一路行來,看見得越多,凌易的臉色就越難看。
「爺,我們這是不是在作夢啊?」才走了兩、三條街,通寶就忍不住哀號起來。
凌易面沉如鐵。
「咱們才不過離開幾個月,怎麼這些產業就全變成別人的了呢?!」通寶很不甘心。
「住嘴!」凌易的臉上還算鎮定,可是他緊握的大手緊得能看見上頭綻出的青筋了。
「我們該怎麼辦……」
「我說過了閉嘴!」如果目光能化作利劍,那麼通寶已被刺了好幾個窟窿了。
「可是……」通寶還想說些什麼,但見主子的臉色難看至極,嚇得不敢繼續往下說。
從他們的對話中,紫染隱約知道出大事了,看著凌易皺成川字型的眉宇,她好希望自己可以替他分憂啊!
在陰鬱的氣氛中,他們一行三人逛遷了整個京城,凌易吃驚的發現自己名下的產業變賣的變賣、查封的查封,除了一間織染行之外,什麼也不剩了。
好個裴安陽啊!不愧是最瞭解他的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掐死他的脖子,沒給他留下半條生路!
「哈哈哈哈……」看見對街那傾頹一半的「廢墟」--他僅剩的財產織染行,酸易忽然爆出一陣大笑。
「你怎麼了?」紫染顫聲問。
這一路上他對她關懷備至,每次她還沒開口,他已照顧到她的需求。按理說,最體貼的夫婿也不過如此,可不知怎的,紫染總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她總覺得他們之間似乎隔著一層似有若無的薄紗,可每當她想伸手撩開,那層薄紗就又會不見。
她私心以為她的夫婿就像那些染料配方,份量精準且沒有絲毫的偏差,直到此刻--
「哈哈哈哈……」他瘋狂的笑著。
「易哥,你別再這麼笑了,行嗎?」那慘烈的笑聲撕裂了她的耳膜,紫染終於忍不住輕碰他的肩膀。
瘋狂的大笑聲消失了,卻更有一種撕裂心肺的痛苦,從彼此相觸的指尖綿延到她的心窩。
好痛呢!
一種強烈的衝動席捲了她,顧不得他們還在大街上,她不假思索的張臂抱住了他。
「想哭就哭出來吧!別硬撐。」
「哭?我已經不記得該怎麼哭了。」凌易沙啞著嗓子道,眼裡滿是血絲。
居然連哭的本能也忘記了!這是怎樣的一種悲哀啊!這一刻,她似乎看見了男人掩藏的脆弱。
「妳--為什麼要哭呢?」他伸出手,兩滴灼熱的淚水落在他的掌心。
「既然你忘了怎麼哭,我就幫你哭。」她哽咽的說。
「有人告訴過妳,妳其實是個單純的小傻瓜嗎?」他滿是血絲的眼裡閃過一絲憐憫。
「我不怕做傻瓜。」她的明眸明亮。
「還真是傻瓜。」他握緊雙掌,將她的淚收在掌心。
那水潤的灼熱鑽進了他的掌心,循著筋脈一直往上,讓他的心也變得水潤了。
「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輕拍他,柔聲安慰道。
凌易低吼一聲,像只負傷的猛獸,狠狠的抱住她,紫染支撐不住他的重量,往後坐倒在地。
陋巷很髒,可是她毫不介意漂亮的衣裳被弄髒了,只張開雙臂,用盡所有的力氣將他緊緊的抱在懷裡。
他收緊鐵臂將她抱緊,她的肋骨都為之生痛,可她卻不在意,只感覺到胸前似乎被什麼灼熱的東西濡濕了。
「對不起……」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懷裡傳出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