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曉得那些腦袋硬化的長輩們在想什麼。
以一個身為忙碌的人夫人父兼一家之主的男人而言,實在沒有太多閒工夫去行善世人兼善天下什麼的,但跟前擋在公車站牌前的劇碼硬是讓他無法順利前進到另一邊好向可愛的公車招手。怎麼辦才好?
李舉韶沉默地陷入空前的為難中。
公車站牌前,典型的「惡霸求愛記」正在上演。一名手捧鮮花、頭抹豬油的魁壯男子正在對一位美女求愛,但美女已多次拒絕,一心想逃開,可惜那男子左擋右擋,就是不給機會讓美人溜走。
「我請你吃午餐。」
「不要!我要回家。」美女聲音充滿哭意。
「上車吧,我今天開賓士,坐起來很舒服!」狼爪直直探向佳人柔荑。
「我不要!我……我有男朋友了,我說過了,你怎麼都不死心?」小美人步步後退,退到無路可退時便聽到身後傳來痛呼!
天哪!招誰惹誰呀?李舉昭冷不防被尖尖的鞋跟踩個正著,踩到的是他薄軟小羊皮鞋下的小趾頭,痛得只差沒當場流下英雄淚。怎麼這女子看來不重,腳力卻有份量得嚇人?
甩了甩腳,本想再退個幾個大步,等他們把戲給演完的,但一眨眼的工夫,他的手臂給人撈個正著,正是那個小美人。她開口了:
「吳天良,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你不要再糾纏我了!請走吧!」
嘎?什麼?他什麼時候加入演出陣容了?但沒有他開口的時間,一顆拳頭已往他的門面揍來,想為他仍帶著青紫的俊臉再上層彩虹,為秋冬節令增加一些美好的色調——
「碰!」
拳頭擊中了肥肉。
拳頭是李舉韶的;肥肉是吳天良的。然後那位魁壯男便如洩了氣的氣球一般,消頹在他老兄的車子旁,痛得說不出話來。
李舉韶甩了甩手,無奈道:
「早點讓開不就好了嗎?沒事擋我的路做什麼?」話完走向公車站牌,懶得說其它。
「你……請你等一下!」身後傳來美女感動的呼喊。
李舉韶皺起眉頭,回身道:
「有事?」老天,千萬別來以身相許那一套。他會揍那具攔路鬼,純屬為自己打算,不以救美為前提。但聽說年輕的女子都有美化情境的天分,怎麼拗都要拗成瑰麗的童話效果。
「我……我叫朱麗夜,是T大三年級……」
「學姊好,我是一年級的小學弟,後會無期。」他快樂地打斷她的自我介紹,多幸運,他既不姓羅,也不叫密歐。
隨著一輛公車駛近,他愉悅無比地往上跳去。衣袖揮一揮,甩落一顆剛形成的玻璃心。
看兒子去也。
想恩賜兒子覲見老爹的機會,可沒料到想見兒子得先預約。回到了家,只見老媽忙著切切弄弄,卻找不著兒子,他揚聲問:
「小毓呢?爬到外面去玩了嗎?」
「瞧你說些渾話!舉樂抱他去打預防針,等會就回來了。先吃吧,我等你爸回來再吃。」李母端來一鍋湯。
「今天大家都有空呀?好稀奇。」大口扒著飯,環視著設備新穎便利的美式廚房。
這間佔地七十坪的樓中樓高級公寓,是大哥退伍後的第二年買下來給家人住的。不必貸款便已搞定一切,讓一家子成功地搬出侷促的教師宿舍,從此成為有殼蝸牛.並且住得極舒適。可惜他住的時間並不長,才不過住個一年,就被踢出去自立門戶,情願讓那些空房間留著養灰塵,真是的。
「你也知道我與你爸教的科目都不是升學的重要課程,怎麼會沒空?一個教生物、一個教健康教育,才占聯考的幾分?所以一直沒法上讓你們過好日子。」李母溫婉地笑著,也為自己有三名傑出的子女感到驕傲。
「那才好呀!有更多空閒可以含飴弄孫,別人求也求不來呢!反正我們又沒餓死。」
李母寵愛地點了他額頭一下,對這個么兒向來沒有辦法。也許是尋常人眼中繁重的課業對他而言都如吃飯睡覺一樣簡單,所以自小到大,他總有餘暇去弄一些奇怪的事端出來嚇得家人雞飛狗跳。還好束雅的父母極為開明,否則她這兒子要是被揍死償罪,他們為人父母也不好說什麼的;督導不力,其罪難辭。
「你臉怎麼了?」近看才發現么兒臉上有瘀青。
「大哥K的,沒事。」盛了第二碗飯又吃了起來。
李母正要詳問,卻聽到大門外似乎有爭吵聲,她起身:「外面怎麼了?」
「我去看。」他矯健地跳起來,三五大步就到門邊,將暗紅雕花銅門打開,便見得鐵門外的大姐與一臉哭相的兒子,他趕忙再將鐵門打開。
「啊……啊……」小寶寶認得父親,一陣叫嚷後,直伸雙手要父親抱。
「小乖,爸爸抱.爸爸好想你哦!」他抱過兒子亂親一氣。正在享受父子親情的溫暖時,一道凶狠的銳光疾射而來,他這才注意到門外還站著一個壯碩如古維京海盜般的男子。奇怪,今天怎麼淨遇到這種頭好壯壯的男人?不過這位看來是順眼多了。氣勢乖乖的不得了,迫人極了,莫怪兒子眼中有兩泡淚,被嚇的嘛!
「你就是她的情人?」太過字正腔圓的口音一聽就知道是外國長大的小孩,一點台灣味都沒有。
「我?」情人?搞啥?他眨著眼看向一臉氣怒的姊姊。
「對!他就是我孩子的父親,你可以滾了!」她將他們父子倆推進去,自己墊後也打算關上門。
但那孔武有力的男子猛地阻擋住她的動作:
「我不在乎!聽到了嗎?我不在乎!」吼完了話,那位海盜男才揚長而去。
徒留下低咒連連的李舉韶安撫自己被嚇哭的兒子。真他X的!小毓去打預防針已經夠可憐了,還得忍受被嚇,他忍不住低叫:
「姊,下次請別再引這種惡煞上門了好嗎?如果他有機會成為我的姊夫,請他學會輕聲細語再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