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們很少用女工,因為都是粗重的工作,讓女人做太辛苦——「
「那根本是性別歧視!你不知道男女平等的時代已經來了嗎?」
「對,但女人口中的男女平等向來用在佔便宜上頭,不會有你這種硬找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來加身。」實在是個怪女人,每一次見面都忍不住要為她的「怪」而讚歎一次。
也許因為這樣,所以印象益加深刻?
對避女禍唯恐不及的他而言,確實是人不可思議的事了。如果他一再一再地「深刻」下去的話。
「不管啦,有打工的機會知會我一下,喏,這是我的地址、電話,上面還有我郵局的帳戶,你有錢時記得匯七千元給我。」也不過在他轉念間,她便已抄好一切資料塞在他污泥的大手上,很寬容地不強求他馬上給錢,因為這位鈔票男看起來一副隨時都很窮的樣子,讓她起了惻隱之心。
但是,七千元還是得向他要就是了。
「好嘍!我趕時間,下回見。」
他甚至還來不及道再見,便看她往大馬路走去,穿過馬路,經過公車站牌、計程車招呼站……一直一直往遠方走去,然後一個詭異的想法浮上康恕餘的腦海
她不會是打算一路走回家吧?
在不能解釋的某種動念驅使他,他快速地回到工地,跨上了他的中古機車,追趕上那位已經走了一千公尺左右的怪小姐。
「你不搭公車?」
富蕷嚇了一跳,直接地回答:「不行哪,要省下不必要花的錢買衣服。十五元也是錢。沒關係,我走二十五分鐘就到了。」
「你的薪水真的少到連一件好一點的衣服也買不起嗎?」
「薪水不是賺來花的,打零工的錢方可以。」她瞪大眼地伸張這個觀念。
這輩子還沒有機會表現出一連串張口結舌的動作,並且在同一天之內。
這個女子當真以為人生以賺錢為目的,然後奉「守財奴」為最高遵行原則嗎?
一時之間,他竟說不出話,嘖嚅了下,才道:
「我送你回家吧。」
「不收錢?而且你順路?」她雙眼為之一亮地問。
「是。上來吧,富小姐。」
雖然很疑惑他口氣中充滿了歎息,但她很樂意有這種順風車可以搭。跨上去坐好之後,機車很遵守速限的規定,一路御風而行。
有機車實在很方便,但買一輛要四、五萬元哩,可能要努力打工兩年才能存到這筆款項。太遙遠了,不敢多想,而且買機車之後需要油錢、要牌照稅、要雜七雜八的稅費……結算下來有點坑人,所以不打算買。
哎,但乘著涼風的感覺實在很好。
會不會這種好心情的來由之一,便是有這鈔票男相伴呢?哎,管他的,總而言之,今天的下班時刻顯得相當宜人。笑意佔滿唇角,忍不住的,她悄悄將臉頰貼在他身後,感受一種莫名潮湧而來的悸動。
悠悠地,美麗的預感無聲無息地凝結成一株含苞的花,只待有情人來擷取……並且讓它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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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碰觸過愛情,所以不知道愛情蒞臨時該怎麼去察覺那即是愛情的起始。
富蕷二十七年來的生命中只有一個字——「錢」,她至高的偉大想望當然是當一個舉世無雙的大富婆。她長相中上,因此總不免在求學過程中飛來幾隻蒼蠅、蜜蜂繞著她轉,不能說是沒人追的,只是她毫無理解的慧心,讓那些嗡嗡叫的傢伙們一一鎩羽而歸。
您能叫一個從不期待愛情、滿腦子銅臭的女人對愛情這門課程體會出什麼了不得的結論?
她不知道什麼叫愛情,但倒是明白自己這輩子第一個有好印象的外人即是康恕餘——因為他給了她相同於見到鈔票的感動。
很奇怪,把一個窮得半死的男人看得與鈔票相同有身價?萬萬不能理解的同時,倒也不太掙扎,直接認命。可是若要問她認命之後的步驟呢?她絕對會不負眾望地回應以一頭霧水的問號表情。
天曉得正常的後續動作該有什麼?問老天比較快啦!
至於富薔二十四年的生命就更加乏善可陳了。
她沒有其姊的攢錢本事,也沒養成精悍性格。這其實挺正常,長女與次女之間會奠定的性向人格向來世所皆知的大不相同。加上有女暴君阿姊的管教,她向來略嫌無主見,並且永難有涉世過深,成為老油條氣候的一天。
她不大會賺錢,但相當節儉;每天上班下班、打零工,便是過了快樂的一天。不敢妄想當富婆,但期望自己年老時不會成為街頭流浪婆,至少要有優渥的錢財可以安度餘生。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美麗的將來打算。
稍微強過其姊一點的,便是她大學時淺淺地與幾個人走過一陣子;但都陣亡在她忙著打工、沒空約會。結果到最後,並不算她有談過戀愛。
啊!真懷念大學時期有人貢獻免費午餐的好時光。
今兒個是週日,她們富家兩姊妹窩在小套房努力地做塑膠花。富蕷打聽到這種一朵五角,比絲襪花好賺,所以向廠方要來這份新差事埋頭苦幹。
原本已經夠侷促的空間頓時不見人立足之地,姊妹倆縮在床上努力不懈。
「阿姊,肚子有點餓哩。」中午十二點了,富薔丟開完成的花,為自己的胃爭取應有的權利。
「那你去巷口買東西吃。看在我們今天很辛苦的分上,我們吃肉燥飯加一顆鹵蛋。記得,附湯是免費的,多撈幾包回來,晚上可以用來煮麵。」
「好,那我下去買。」拎了小錢包,富薔立即下樓去也。可見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不過她並沒有如願奔到自助餐店,因為在樓下被不良中年叔叔給堵住了。
還有誰?陳善茗嘍!
非常有智慧的,這位老兄在中午時分,拎著令人垂涎三尺的披薩,引誘小美人的饞蟲。
「午安,小薔,肚子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