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驀地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妳簽了這份合約,我便為妳完成一個願望。」褚天禮帶笑的黑眸突地轉沉,笑容也斂起。「我知道妳生了病,活不了多久,妳可以考慮考慮,一個願望,褚天義親手製作的旋轉木馬。」
他的聲音依然輕柔,只是不知為何,她卻覺得渾身發冷,無法思考。
這人是誰?死亡契約?!他知道她快死了嗎?他怎麼會知道?他是騙子?開她玩笑?
這些問題還在她腦子裡打混成一團時,一道黑影臨空而下,將她手中的紙條倏地抽走。
褚天禮懊喪的閉起眼睛,在心裡暗罵。
好不容易才找到個希望,轉瞬間又破減。
他起身,同時敏捷的閃過朝他門面揮來的一記鐵拳。
褚天義不罷休的還想撲上來,褚天禮趕忙伸出長手做出阻擋的手勢。
「我告欣你,別說我現實,她已經活不了多久,你可以拿自己的那份契約給她簽,再幫她做她想要的東西好完成她的心願。」他望向仍是一臉茫然的古眉眉。「妳願意的話就跟他交易,這很公平,你們彼此都能得到想要的。」
他走向前,將自己的契約從臉色陰晴不定的褚天義手中抽走。
「她的病已是藥石惘然,你對她心腸盡可能放軟一點。」臨走時他拍拍褚天義的肩,如是道。
古眉眉雙目淒然的端坐在板凳上,臉色死白的面對前方視而不見。
就算對自己的病不抱希望,但經由別人口中說出「藥石惘然」這四個字,更是令她有種萬念俱灰的茫然感,心口一痛,一時間呼吸淺促了起來。
褚天義的眉心打了一個死結,目光複雜的看著她。
他明白大哥不會信口雌黃,縱使他對人類的性命視如敝屐,可他說的總不會出錯。
她要死了?這就是她如此堅持他必須為她做個旋轉木馬的原因?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答應幫妳做那鬼東西。」他惡狠狠的道。
她聽不見他在說什麼,感覺到一滴雨珠落在她手背上。
她遲緩的抬頭,天空仍是湛藍一片,再低頭,對手背上紅色的水滴感到困惑。
才剛冷然的轉身,褚天義的身後就傳來砰地一聲。
回頭一望,古眉眉已失去意識的倒臥在地上,雙目緊閉,鮮紅的血則不斷自她鼻孔中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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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可笑,我又不是她,怎麼知道她會變這樣?」仙仙橫臥在褚家長長的沙發椅上,優雅的抬起纖手擋了個無聊的呵欠。
古眉眉昏倒後,褚天義立刻將她送到最近的醫院。
不過這過程也花了他一個小時的時間,原因是一來不熟,二來他從未生過病,自然沒到醫院的必要。
他將仍未清醒的古眉眉丟給醫院的義工,扔下一迭鈔票後就走人,誰也攔不下他。
原本煩躁的在屋裡踱來踱去的褚天義聞言停下腳步,額上青筋暴突。
「杜瑞仙,我認識妳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妳的心腸拐了幾個彎我會不知道?妳吐口口水都能毒死太平洋的魚!」他苛刻狠毒的大罵。「連褚天禮都看得出來她是個短命鬼,更何況是妳!妳到底在耍什麼陰謀?妳敢再說沒有我就宰了妳!」他咬牙切齒,殺氣橫生,威脅意味濃厚的往她大跨一步。
仙仙翻了個白眼,由躺改坐。
「喂,你到這裡都那麼久了,怎麼嘴巴還那麼惡毒呀?學學你大哥跟小弟,人家豬小弟的契約已經生效了。」她看著無可救藥的他,搖頭歎氣。「國家是你選的,地點是你選的,工作是你選的,什麼都是你選的,我可一點也沒參與到耶,你怎麼可以把古眉眉的事賴到我頭上?你姓賴呀?」
表面仙仙說的理直氣壯,實則肚子裡憋笑到抽筋。
其實她也沒說錯,她早警告他們別選台灣了,他們偏要選,她也沒叫他在這裡落地生根呀,是他自己要的嘛,還有古眉眉、他的工作,這一切都是巧合,是緣份!況且古眉眉早就注定要在芳華正盛之際死去,這也不是她能改變的呀,說起來,她還幫了褚天義這豬頭一個大忙哩,至少他不用再去找別的替死鬼了。
她的話堵得褚天義啞口無言,反駁的話說不出一句,粗獷的臉龐漲成豬肝色。
仙仙千姿百媚的站起身來,和顏悅色的伸出手朝他肩上一放。
「沒關係啦,我沒怪你。」她寬宏大量的態度只惹來楮天義兇惡的瞪視。
她哈哈一笑,恢復以往的舉止,大刺刺的。
「你放心吧,她至少還能活個大半年的,你要是想她簽死亡契約,就答應做一個旋轉木馬給她,到時你要她簽個七八張都沒問題,我的話就說到這裡,先走了。」
不給他反應的機會,話一說完,她的人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褚天義仍是心浮氣躁,抓了工具便往外走,繼續雕刻他的荷葉觀音。
關於死亡契約的事,他完全沒將仙仙話聽進耳朵裡。
很難相信那早上還生龍活虎,趾高氣揚的跟他對峙的女人,竟然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壽命。
腦子裡驀地閃過她倒臥地上,臉色青白,鼻孔流出鮮血的模樣,他心一驚,分了神,右手的鑿刀立時刺入左手虎口處,鮮血滴到樹榴上。
他煩躁的拋下鑿刀,按住左手的傷口,呆望著樹榴上的血跡。
是紅色的,與古眉眉流的鼻血同一種顏色。
此刻他才有所驚覺,原來他真的成為一個,有痛覺、有血肉、有……七情六慾……
不是說他還是豬精時沒有這些情感,而是長久與老大、老三同處一室,斷絕了與外界的接觸,這方面的感受能力自然愈來愈淡薄,幾可見底。
而來到這裡後,仔細想想,古眉眉是目前與他接觸最多的人類。
於是,時間愈久,他激發出的感覺愈來愈多。
這其實是很微妙的轉變,連他自己也不太瞭解,反正就是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