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然指尖微顫,她明白佛拉斯的言外之意。
當他所愛的家人、朋友一一離去,僅有她獨存時,她知道痛苦必然會降臨。可是……她當初不就已經選擇跟隨鬼魅,將這一切全都放下了嗎?
是她自私吧,明知愛她的人會難過,會傷心,她還是決定為愛而活。即使在長久的未來之中,她將時時為自已的抉擇痛苦,但是,她相信自已絕不後悔。
江月然沉靜徐綬地表白她的心意。看著那雙堅決坦白的眼眸,佛拉斯也無言了。
他仰頭看著人間界燦爛的夕陽,半晌才又定睛看她。「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你先不用急著做決定,三天後我會再來聽你的答案。」他瞥一眼身後的屋宅,若有所思地說:「如果你的決定不變,就趁這三天向你的親友告別吧。」
說罷,佛拉斯身一轉,影漸模糊,終至消失。
江月然輕揚嘴角,深吸口氣,舉步走回家中。
在家中迎接她的,除了姊姊江日然外,還有一臉焦急落拓的父親。
她被緊擁在世上最親的親人之間,忍不住流下淚,但卻也無法改變她的決心。
「小日說了一大堆我聽不懂的事,但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了,就好了。」江捷揚眼角濕濡,用力擁抱著女兒。
江月然隔著父親的肩與江日然相望,心有靈犀地微笑起來。
她看著父親與姊姊,決定先保留她的決定,至少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候將欣喜的家人自雲端扯落吧!
江月然站在一片開滿姥紫嫣紅的無邊草原上,茫然地望著四下無人的空間。
突然一聲熟悉的聲音傳入她的耳內。
她緊揪著一顆心,驀地朝聲音來源的方向轉身。
鬼魅那張似笑非笑,邪得令人心跳的臉孔正望著她。
她奔向他那張開的臂彎,倉惶迷亂地低喊著他的名宇,但一轉眼,她雙手擁抱的卻是一團空氣。
她再轉頭,只見鬼魅眨著眼站在另一個方向對她笑。而當她剛要起步又發現鬼魅又消失了。
失望、焦慮充滿地的身心,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地掉落,抽抽咽咽地哭起來。
驀地,她覺得臉頰旁有種溫熱的觸感,她緩緩地睜開眼,人眼簾的不是她渴望見到的那個人,而是眉頭緊蹙一臉擔憂的姊姊。
江月然茫然地看著她問:「我怎麼了?」
「你作夢了,邊哭邊叫鬼魅的名宇。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呢?沒跟你一起回來?」江日然打她一回到家,就直覺發生事了,只是小月不說,她就算問也不會有答案。只是她的表現太反常了,半夜淒淒的哭泣聲,連在隔壁房都聽得一清二楚。
夢?原來只是一場夢?江月然頹然地垂下肩苦笑,伸手抹去滿臉的淚痕。
「小月?」江日然決定不論如何都要問個水落石出。
江月然將腿曲起,頭靠在腿上幽幽地說:「我不會隱瞞你什麼事,只是這不是個快樂的事。」
江日然坐到她身邊,做了個和她一樣的動作,認真地說:「你放心!有什麼不快樂都告訴我,我可以承受得了。」
江月然長歎一聲娓娓訴說這幾日發生的事,和……她的決定。
時間在江月然平靜的聲音下悄悄流過,而一旁的江日然的神情卻愈來愈嚴肅。
聽完江月然的話,江日然仰頭盯著天花板,慨然長吁一聲後,才轉頭看著江月然幾近透明的側臉。
「我早有了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她聲音中的寂寥讓江月然平靜的眼眸現出背叛的痛苦。
江日然忽地揚聲一笑,伸手攬緊妹妹的肩。「不過不論你決定如何,我都支持你。你不用擔心我們,爸爸有我照顧,你只要快樂就好。」
江月然伸手抱住江日然,眼中浮起迷濛的閃光,咬著唇低聲說!「謝謝你的諒解,對不起。」
江日然眨眨眼將眼眶中的淚水眨去,卻遮掩不了她再開口時的鼻音。
「傻瓜!有什麼好抱歉的!永恆的生命耶,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你能、永遠活著,不論在哪個地方,我們想著都會覺得欣慰。」
江月然只是苦笑,江日然的話仍無法化解她心中的愧疚,她將為人子女該盡的義務,一古腦地推給江日然,而她根本沒有選擇與拒絕的權利,她是真的真的憐惜身不由己的姊姊啊。
「不要覺得對我有任何的愧疚,因為如果是我,我的選擇也會和你一樣,只是你比我早遇到讓你拋棄一切也義無反顧的對象。所以這只能說是你的幸運,但不表示是我的不幸,老爸有我,你盡可放一百二十個心。」江日然正確無誤的捕捉到江月然的心思,揚起眉來,似真似假地說道。
盯著神采飛揚的江日然,江月然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好輕鬆,得到姊姊的諒解與支持後,前景霎時變得光明鮮亮起來。
「姑且不論這是不是你的真心話,我都相信你,姊姊。」
江月然斜倚著頭,抿唇而笑的美麗,江日然相信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忘記。
「你在胡說什麼!」江捷揚倏地從沙發上起身,臉上的不敢置信和失望毫不遮掩地表露於外。
「爸!我知道我的這個決定很自私、很不孝,但是這是我最真實的心情——」
「什麼心情!你才十六歲,懂什麼愛不愛的!」江捷揚青筋暴怒地打斷江月然的話。
江月然平靜地淡笑。「感情這件事並不會因為年輕而不會發生,也不會因為年輕而不僅感情為何。爸,您氣的不是我戀愛這件事,而是氣我為了愛而選擇離開——」
「住口!我看你是瘋了!什麼叫離開?你根本是想尋死,什麼你愛上的是個鬼王,我看你根本是中邪撞鬼,所以頭腦才會不清不楚,糊塗了!」江捷揚壓根就不相信當初日然告訴他的話,只當是為江月然無故離家所找的借口!
「就算是中邪撞鬼了吧!但是我的決定絕不改變。」江月然坦然地笑,絲毫不為父親的暴怒而退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