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識時務者為俊傑」的護花英雄立刻一溜煙消失在兩人面前,他確信應承關不會太為難小學妹。
「呃……關先生,你好。」杜小月朝他深深一鞠躬。
「我不姓關。」應承關微蹙起眉。上回她就是這樣朝他敬完禮,轉身就跑。
「可是剛剛那個男同學叫你關公--」
「那是因為我的臉。」
杜小月仔細打量他,給了他一個「噢,我明白了」的頷首。
「那你……」
「應承關。」他報上名字,連帶指著胸前名牌。
「我叫杜小月。」兩人的生疏,一點也不像有過一夜酒國情誼,「我不是學生,請你相信我。」
「但你的模樣比學生更像學生。」眉清目秀的容顏不見半點化妝品的點綴,體型嬌小可愛,像個稚氣未脫的少女。
「我已經二十六歲了,只是比較矮一點。」當然對他而言,她可能算是矮很多的那一種人。「我是振道新聘的國貿實務老師,請多指教。」她伸出友誼之手,白白軟軟的柔荑高舉,擱在他胸前,不過這種高度對她而言已經幾乎要將手掌舉高過眉。
「老師帶著學生爬牆,罪加一等。」他故意漠視她善意的小手。
「耶?!你、你在開玩笑!」她隨即大退數步,忘了放下的手還高高舉在半空中。
「我是在開玩笑沒錯。」
「可、可是你的臉……」太神了!那張臉上可瞧不出半分開玩笑的意味。直到看見他眼底淺淺的笑意,她才確信他此時的臉色不包含任何責備及嚴厲,忍不住垂下頭咕噥道:「難怪大家要叫你『關公』……」那張沒啥情緒起伏的臉龐與廟宇裡肅然的神像還真有數分神似哩。
杜小月反應遲鈍地拍拍牛仔褲上的草屑,拾起地上的小包包。
「你怎麼知道有學生會從這裡爬牆進來?」
「當教官兩年多的經驗。」
「喔。你要怎麼處置爬牆的那個男同學?」
「申誡一支、勞動服務一周。」
看在周孟儒好歹也替她說過話的份上,杜小月一報還一報,「不可以當作沒這件事嗎?」
這是關說。依應承關以往的脾氣,他會直接讓那支申誡升級成為大過,勞動服務一周變成一年,但這一次,他只是淡淡回道:「不可以。」
「可是本來大家都可以不用遲到的,是校門口的紅綠燈真的太久了。」愣了愣,杜小月開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斜眼瞄他,「該不會是你們故意把紅綠燈調得這麼久吧?」
「不是。」
「…:那個紅綠燈要九十秒耶。」杜小月不由得出聲埋怨,她也是紅綠燈下的受害者。「以後校門關起來的時間應該要延後九十秒才公平,你知道有學生為了趕上關門那一刻,直接闖紅燈,這樣不是更危險嗎?遲到記申誡只是為了讓學生學習自我約束,而非用來教他們不守交通規則。」
「言之有理。」她的意見值得採納。
好,明天開始實施。
兩人離開圍牆,開始往川堂移動。
杜小月走得很慢,也發現應承關十分遷就她的腳步,知道她的步履跨得小,他便有意無意地等她走兩、三步才邁開小小一步。
「關……呃,應教官,那、那天晚上真的很對不起,我想,我欠你一次很慎重的道謝,有機會的話我可以請你吃一頓飯。對了,還有那天買啤酒的錢沒給你--」
不用了?是指她不用向他道謝,還是不用請他吃飯,或者是買啤酒的錢不用給……抑或三者皆不用?
應承關看出她的困惑及被直言拒絕的小小挫折,「我是說,啤酒的錢不用了,那天晚上我也喝了不少。」大概三口吧。他不喜歡喝酒精類的飲品,因為酒精會讓他的臉漲出驚人的鮮紅色,像個酗酒過量的酒鬼。「真要精打細算,說不定我得補差價給你。」
她連忙搖手,「不不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如果連酒錢都要這樣算,那你那天晚上陪我的時薪不是也要全部付給你?而且夜間服務還要加成咧。」算來算去她都是欠債的那一方。
「所以我說不用了。」
「可是請吃飯表達我的謝意這是一定要的啦。」
他輕頷首。感覺第二次見面的她變得活潑,笑容也多了那夜數倍,沒有上妝卻比那夜的精心打扮更加亮眼。
是她已經走出感情受創的痛楚,還是在強顏歡笑?
一抹暖陽透過樹葉縫隙,灑落在那張同樣散發璀璨光芒的笑顏上,她仰著頸,衝著他漾出甜甜的善意。
那笑靨,沒有任何陰霾停駐,是晴天般的笑容。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
應承關沒頭沒腦一句話,換來杜小月的側目打量。
她望著他,又看看天空,只能附和道:「對呀,好天氣。」嗚,他們兩個人已經沒有話題到只能聊天氣嗎?
「希望一直都是晴天。」他意指著她的好心情,因為她,適合晴天。
杜小月疑惑加深,「不行吧,該下雨還是要下雨呀,不然旱災限水怎麼辦?」
應承關只是沉沉低笑,在她望著晴朗雲際時專注地凝覷她。
湛藍的天邊,有一輪淡白色的月,不似夜幕襯托時的明亮,卻也真真實實地存在著。
撥雲,見月。
第五章
學校裡開始有人對杜小月展開愛情攻勢。
每天早上一枝凝露玫瑰、一份熱騰騰的貼心早點,或是一張寫滿愛意的短箋,讓杜小月有點困窘。她並不是國貿科教職員室中最年輕漂亮的女老師,但一般而言,稍具姿色的女老師不是名花有主便是早被窩裡兔給啃定了,杜小月的到來猶如給了辦公室裡的單身漢一線曙光,甚至就連她任教的班級中,也有青澀的男學生偷偷暗戀著她,雖不至於塞情書給她,但作業本或考卷上總會出現奇奇怪怪的示愛圖案。
加上有些古靈精怪的學生最愛拿誰暗戀誰、誰又愛慕誰這種八卦來做文章,好幾回她都成為課堂上被學生曖昧嘲弄的對象,跟她牽扯上的男性人名好多都是她陌生到極點,或是只有幾面之緣的同校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