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老師不是也說了嗎?她比較『哈』關公,關公又不『哈』她……」交頭接耳聲越來越混亂。
少男殺手想為自己的失算辯解,「以我女性的直覺,我以為他--」
「第五十頁第三行。」應承關沉嗓再道,打斷台下的唧唧咕咕。
全班仰頭望他,五十多雙眼中承載著五十多個問號,五十多張嘴發出五十多個「咦」。
「一直畫到第五行。接著五十一頁,第六行開始。」應承關眼也不抬,逕自念著。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
「啊--是期中考的軍訓考題!」
破天荒的大事!應承關竟然替她們畫重點!
此話一出,大伙手忙腳亂開始隨著應承關的提示圈畫考題重點。好話不說第二遍,應承關仍舊惜字如金,句句簡潔。
「關公這算是……賄賂我們嗎?」有人湊到少男殺手耳邊問。
「當然算。」回話的是左側另一名笑得合不攏嘴的女同學,「被關公教了那麼多年,你哪一次從他嘴裡聽到考前重點呀?」
「也對。」每次都是班上同學很卑微地懇求不是應承關帶班的隔壁班同學分些重點救濟她們。
少男殺手露出燦爛笑靨。她敢下狠棋,也就是看準了應承關對杜小月的態度已經超乎其他女老師太多太多,雖然看在尋常人眼中實在是很難區分,因為應承關太深沉了。
「呵呵,我就知道,誰比較『哈』誰還不知道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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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月非常的吃驚。
被學生賣了好幾個月的關子,她們口中說的「神秘嘉賓」在畢旅那天終於現身松山機場,行囊背扛在寬厚的肩上顯得渺小許多,太陽眼鏡遮蔽下的目光仍投注在她身上,輕抿的唇在瞧清她的呆愕後彎起淡淡笑弧。
「我以為我會看到陳老師……」她緩緩走近高大陰影的籠罩裡,仰頭。
「失望了?」笑弧在開口的同時消失。
她一笑,「不,是鬆了一口氣。」
她心底有百分之四十猜測「嘉賓」是應承關,另外百分之六十的不確定,是因為她不相信應承關會給那班「未來奸商」任何甜頭,再加上她也沒有開口向應承關提過什麼賄賂的條件,沒有誘人的交易籌碼,那班奸商不會輕易如她所願地請動應承關。
「我沒想到你會答應帶班。」她一身輕便短袖T恤七分褲,長短適中的馬尾紮在腦後,和班上陸陸續續到來的女同學相比,幾乎分辨不出她是老師。
「你應該問:她們竟然會答應讓我帶班。」他修正她的句子。
「也對……」她和那班奸商一直到後來都沒談攏賄賂的事,她礙於面子,又不好主動開口詢問學生,學生也一副對這件事毋需多談的態度,她還以為遊說應承關來畢旅已經是不可能的任務了。
「我賄賂她們。」
杜小月原本還在注意機場外三三兩兩拖著行李箱的學生,愣了足足一分鐘才轉頭對上他的眼。
「你,賄賂她們?」她重複著這五個聽起來非常像是他低沉好聽的嗓子發出來的豐,卻百分之百不相信它們會出自應承關的嘴巴。
賄賂!這種貪贓枉法兼不義的字眼怎麼可能出現在他身上?!不可能,一定是她聽錯了……
「我替她們畫了百分之八十的考題重點,只有一題問答題讓她們自由發揮。」只要背熟那百分之八十的重點,全班成績就是八十起跳,後頭的問答題寫或不寫都能拿到高分。
她怔仲不已,「你怎麼會同意……」這和他做人處事的原則有所違背呀!
在全校師生眼中,他是個律人律己都很嚴謹的人,別說賄賂了,她保證應承關連作弊都不曾有過,她不敢相信他竟會和那班奸商達成共識。
「為了你。」
他的回答很簡單,卻也同時矛盾的艱深。
「你的說法會讓我誤會……」她想給彼此都能下台階而不尷尬的回應。
「你沒有誤會,我就是那個意思。」他半步也不讓她有逃避的可能。
有幾個同學原本要湊近兩人打招呼,但見氣氛不尋常,加上應承關向來就是她們敬而遠之的對象,當下全班極有默契地遠離好幾公尺,靜觀兩人之間戲劇性的變化。反正離上飛機還有十幾分鐘,夠她們看出頭緒了。
杜小月低垂著頭,不想用現在那張紅得可以滴出血的臉面對應承關,本來就差他好幾個頭的小巧身形更顯得嬌纖。
「你的意思和我所認知的意思可能差別很大……」
「你應該很清楚我的意思和你所認知的意思是一樣的。」從那夜之後,讓她逃避了幾個月,再裝傻下去也只是矯情罷了。
「我現在……並不希望有人追求我。」她盯著他的鞋,藉以穩定那與心思同樣舉棋不定的眼神。
他蹙眉,「你要給自己多久的療傷期才能走出那男人帶給你的陰影?」
「我不是那個意思,在那場愛情中我並沒有任何錯,不會也不該有陰影的存在,你沒聽過廣告詞『生命應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我不想否認過去曾擁有的甜蜜回憶,但它現在已經醜陋了、不美好了,再不值得我浪費任何情緒和眼淚,所以我現在可以站在這裡很坦然地對你笑著陳述我的感覺。」她用很慢很慢的速度抬頭,視線中的景物由他的鞋移動到修長有力的腿,並且沒有絲毫停頓,如同她此時淡如春風的輕嗓,「我並不希望有人追求我,只有我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我不要被動地等著要我的人出現,到頭來才發現原來我想要的和想要我的人,壓根就是天差地別。我要自己尋找我要的人,你懂嗎?」
應承關點頭。
男人總是尋找到他想要的女人,而大多數的女人卻是尋找到要她的男人,主動與被動已經是遠古流傳下來的桎梏。
杜小月輕吁,無關歎息,而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清朗。「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