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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她站在偌大的房間裡,邊揉著發疼的手腕邊打量這個房間。

  這是她頭一次進到男生的房間,除了一張傳說中的漂亮彈簧床外,還有一張漂亮的書桌、漂亮的衣櫃,連擱在地上的那幾個旅行袋都是漂亮的。

  「發什麼呆,坐下來呀!」他又對她叫囂。

  月夕朝地上一望,發現他已在她發呆時,在地上鋪了張毛毯,自己則坐在毛毯上了。

  她有樣學樣的,端坐在他的對面。

  「我教你這要怎麼玩,你可要好好學。」谷貫中說,將挑出鬼牌後的五十二張牌平鋪在毯子上。

  他先向她介紹紙牌,然後挑了最簡單的撿紅點玩法教她,出乎意料之外的有耐性。

  月夕是個好學生,領悟力也很快,在輸給谷貫中幾次後,已有漸入佳境之勢,只是有幾次在出牌時,她總會蹙起秀眉,考慮良久。

  在這時候,谷貫中倒是挺有風度的等待著,順便打量她。

  這麼多天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正眼瞧她。

  她的外表與實際年齡有些差距,大概鄉下地方的食物都營養不足,她看起來頂多才八、九歲。

  大概是有了羞恥之心或整潔觀念,她比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來得乾淨多了,披肩的頭髮也不再凌亂,乖順的被橡皮筋束在腦後,身上的衣服雖舊,但還算乾淨,而且她雖然常在烈日下跑來跑去,卻似乎怎樣都曬不黑,皮膚還是自白淨淨的,連帶的,那血魟鮮艷的胎記便更加顯眼了。

  谷徹曾跟他說過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包括她出生時的月蝕現象和她爺爺、奶奶在同一晚不幸過世的事。

  他覺得不可思議,在這即將邁入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居然還有人不知道「月蝕」是怎麼一回事,村人大概也不知道「意外」兩個字怎麼寫,真是一群莽夫愚婦,受不了。

  他雖然常說話罵她,但只是單純的看她不順眼,才沒將那可笑的「惡鬼烙印」放在眼裡,他跟那群沒知識、沒水準的鄉下人可是不一樣的。

  苦思良久後,月夕動手吃下了一張牌,抬起頭來,卻發現他看著自己。

  是他說要慢慢考慮再下手的。她低頭,等他出聲罵她。

  「你的胎記……愈看愈像朵小紅花,真奇怪。」半晌後,谷貫中出聲說道。

  她聞言抬起頭來,見他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的脖子瞧。

  她本能的縮縮脖子,「小……紅花?」她吶吶的說。

  月夕從沒仔細看過自己的「惡鬼烙印」,應該說她總是刻意不去看它,下意識的逃避那招來禍害的胎記。

  每個人見到她都是避之惟恐不及,那麼仔細的盯著它瞧,還說它像小紅花的,谷哥哥是第一個。他真勇敢。

  「嗯。」谷貫中兀自沉吟片刻後,站起身來,衝到旅行袋旁東翻西找,他翻出一盒十二色的麥克筆,然後又興匆匆的坐到月夕身邊。

  「你閉上眼睛,脖子歪向左邊。」他說。

  月夕感染了他的興奮,微紅著臉,照他的話閉上眼睛,將脖子歪向左邊。

  谷貫中拿出支黑色的簽字筆,勾畫出胎記的輪廓。

  她因為脖子上傳來的騷癢感而吃吃發笑,被他斥了聲。

  接著,他又換了支綠色的筆。

  「好了!」畫了一會兒後,他滿意的嚷了聲。

  月夕這才睜開眼睛,好奇的想伸手往脖子上摸去。

  「唉!」谷貫中連忙拉下她的手,「別摸,還沒幹。」他站起身來,拉開一扇衣櫥的門,門上鑲了面鏡子。

  「來。」他對她勾勾手。

  月夕站起,怯怯的朝衣櫥前進。當她終於站在鏡子前時,兩眼仍固執的和鏡子裡的眼睛對望著。

  「幹麼呀?我可是不隨便幫人家畫畫的耶。」谷貫中不悅的說,忘了是他自己硬要幫她畫的。

  月夕眨眨眼,視線才慢慢的移向自己的脖子。當那朵可愛的小紅花映入眼簾時,她訝異的睜大了眼睛,並開心的笑了。

  黑色的線條將她的胎記輪廓圈起了五個花瓣,綠色的線條畫出了連接花瓣的莖,而莖的兩旁長了兩片綠葉。

  真的是朵小紅花呢!月夕一直咯咯笑著,直到笑出了眼淚。她蹲下身了,捂著眼睛抽泣著。

  她無聲的哭泣,小小的肩膀不停顫抖。

  谷貫中看著她,這才隱約體會到,因為那血紅胎記,十二歲的她承受了多少的壓力與不公平待遇。

  聽著她隱忍的哭聲,他也不禁為之鼻酸。

  「有空哭,不如努力學說話反擊,照你那口吃的程度,只有一輩子被人罵的份!」雖然同情她,但他還是硬著心腸罵道。

  覺得她可憐不如讓她自己站起來,哭有什麼用?

  月夕仍然只是哭。

  谷貫中翻了個白眼,看來牌也玩不成了。他索性彎身將紙牌收拾起,反正這局他的勝算不大,收了也好。

  哭了十分鐘後,她終於哽咽的抬起頭來。

  谷真中坐在床邊,戴著耳機聽音樂,她總算哭夠了。他看到她紅腫的嘴唇嚅動了下。

  他拿下耳機,「你說什麼?」他惡聲的問。

  「我……可不……可以去……床……上……躺一……下?」她帶著濃重的鼻音,怯怯的問。

  「你腳髒不髒?」月夕雖然搖搖頭,但仍拍了腳底板幾下。

  「去吧。」他又戴上耳機。

  她抹抹眼淚,爬上漂亮的彈簧床。當她碰到夢想中的床墊時,被軟呼呼的感覺嚇了一跳。

  她輕手輕腳的爬到床墊上平躺著,彷彿怕碰壞似的,閉著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得那麼傷心,不過哭過後,的確舒服多了,尤其是現在,她覺得身體輕多了,就像睡在軟綿綿的雲上似的。

  *****

  匆忙返家的谷徹在家門口碰見於陸,後者的臉色有些緊繃,他直覺不妙。

  「月夕呢?我要帶她回去吃飯。」連打招呼也沒打,於陸說明來意。

  月夕還沒回去?現在已經六點多了,太陽都下山了,該不會是貫中又對她怎樣了?他就知道不該讓他們兩個單獨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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