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宏子通知你?」
「他說你一個人跑掉,叫我四處找,我還以為你終於同哪個司機私奔,急了一陣子,後來查到你在飛機上,馬上來接你。」
宇宙訕笑,郭律師一貫這樣幽默。
「發生什麼事?」
「他沒告訴你?」
郭美貞搖頭。
「別急,他回來會向你交待。」
「他為什麼要把細節告訴我?」
「郭姐,我回丹桂路。」
到家,放下行李,她發覺頭重鼻塞腳步浮,宏子把感冒病菌全部轉嫁給她。
宇宙請醫生檢查,大量喝水,服藥休息。
三天沒回公司,同事們下班來報告業務,講完公事,這樣說:「有一個年輕人找你,問張小姐回來沒有。」
「誰?」宇宙抬起頭。
「他說他叫鄧幸,我們說你病了,他送來白色晚香玉,並且索取你家地址。」
宇宙點點頭。
「可以告訴他嗎?」
「還不是時候。」
「明白,他又問:你腳上瘀青好了沒有。」
宇宙反問:「他的傢俱運到沒有?」
「下月可以抵[土步].」
郭美貞敲門進來,神色驚異,宇宙一看就知道是關宏子回來與她談過話。
她坐到她床沿。
「我們到書房說話,這房間細菌多。」
「我不怕傳染,我每年注射感冒預防針,宇宙,發生這樣大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宇宙失笑,「什麼大事,他怎麼說?」
「宏子要求解除婚約,除照合約賠償,條件由你說。」
宇宙覺得荒涼。
不久之前,關宏子願意用一條右臂來換取她歡心,今日,他要越快摔開她越好。
她們都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
父母離世後,量子與麗子看到的,也是同樣嘴臉吧。
「他回來了,帶著一個人。」
「我知道,她也姓張,叫歌詩瑪。」
「宇宙,那是誰?」
宇宙苦澀說:「那是他的新歡,比我年輕,比我漂亮,比我活潑,郭姐,他不再要我。」
「是你沒有好好抓緊他。」
宇宙低下頭,隔一會說:「來不及了。」
「自始至終,你有沒有愛過他,你可試過珍惜他,你到底在乎他嗎?」
宇宙沒有回答。
「難道答案是不,不與不。」
宇宙吁出一口氣。
郭美貞震驚,「宇宙,你巴不得發生這樣的事:既可全身而退,又絲毫沒有虧欠他,相反,他還辜負你。」
宇宙微笑:「讓我這樣說:我是一個幸運的人。」
郭美貞站起來大聲吐氣,「真厲害,張宇宙,你並非弱女子。」
「郭姐,沒有女子是弱女子。」
郭美貞忽然笑了。
這時,傭人捧進一大束晚香玉,花蕾纍纍,清香醉人。
宇宙已知道由什麼人送來。
郭律師說:「宏子想親自與你見面。」
「不用了,郭姐,你是最佳中間人,有話對你說即可。」
「宏子覺得有必要向你親自交待。」
「「我不要你了」這五個字由誰來說都一樣難聽。」
「親自說比較禮貌一點。」
「幸虧大家都十分文明。」
「我叫他稍後來。」
「給我時間梳洗打扮,這也是禮貌。」
郭美鎮凝視她,「宇宙你已長大成熟。」
宇宙無奈,「所以他不再愛我。」
郭美貞告辭。
宇宙捧起花蕾,深深聞那香氣。
下午,她坐在露台看賬部,關宏子來了。
她迎出去,「宏子,請坐。」
不知怎地,兩人竟有兄妹般親暱。
宏子歉意,「宇宙,店舖賺歸你,蝕歸我,丹桂路這座公寓贈你,還有幾筆股票及現款,在郭律師處待你簽名,我們可否仍是朋友?」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謝謝你宇宙,我要結婚了。」他忽然宣佈。
「這麼快對方已經答應?」
「都已經談妥,我把她父親的破產生意保住,贖回大屋。」
他一直是英雄。
其貌不揚的關宏子說下去:「原來她優雅的母親一直不知家道已經淪落,母女一直天真渾噩地生活。」
宇宙微笑。
「宇宙,你得原諒我。」
太大方太不在乎,也不行,宇宙露一個淒寂的表情,「我都不知發生什麼,已被唾棄。」
「宇宙,你忽然聽話了。」他把因由告訴她。
是,自從發覺被陳應生欺騙,宇宙向命運投降,於是,他失卻挑戰。
「宇宙,我仍然愛你。」
「我也是宏子。」
他倆擁抱一下。
「婚禮就在下月——」
宇宙忽然斬釘截鐵聲帶惱怒地說:「不用告訴我,我不會來。」
關宏子點點頭,他滿意地走了。
背影仍然矮小,五短身材,心機比身型大百倍。
他關上門,宇宙蹲到地上,用手掩臉,肩膀上像是去掉千斤重擔。
債務完全清除。
幸運的她恢復自由身。
她高興得淚流滿面。
下午,她正式到郭律師事務所簽署文件與關宏子解除婚約。
回到家,她大字那樣躺在客廳地毯上,越想越慶幸,不禁哈哈大笑不絕。
傭人嚇得躲進廚房不敢出來。
過兩日,宇宙若無其事恢復工作。
她瘦許多,三號衣裳仍覺寬鬆,手腳細得一如印支小孩難民般。
鄧幸來看她,「回來也不通知我。」
「你的傢俱到了。」
「比圖樣更漂亮,我極之滿意,那盞水晶燈掛在貨倉式天花板上晶光四射,對比強烈。」
「你的嘉利花瓶呢?」
「它撞過你的膝頭,我把它放在寢室床几上。」
「你的家一定富藝術感。」
「請隨時來參觀,對,我倆可以吃頓飯嗎?」
宇宙忽然坦率地說:「我剛解除婚約,不像倉卒行事,我想靜一段日子。」
年輕人呵地一聲,隨即問:「多久?」
宇宙答:「六到十二個月。」
他看著她:「你是一個講道義的人。」
宇宙笑起來,「謝謝。」
「是誰錯?」他忽然問。
宇宙輕輕答:「誰也沒有錯。」
「總有個原因吧。」
「真要追究,那麼,完全絕對必定是我的錯。」
鄧幸笑起來,「你知道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我。」
他每天下午送蛋糕及鮮花來。
同事們在玻璃窗裡看英俊的他充滿陽光笑容推門進來,然後若無其事地散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