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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在一聽起這三個字,不由得綻開笑顏,「月枚!」

  脾氣依舊

  兩人連忙走到一角,找個地方坐下。

  「月枚,你怎麼失了蹤?」

  「惡人先告狀,你呢,中學畢業之後去了何處?遍尋不獲,差點沒登報尋人,幸虧你樣子沒變,我眼又尖,一下子在芸芸眾生中把你揪出來。」

  「人山人海的,虧你的。」福在看著老友,「你變多了,亮麗如明星。」

  月枚朝福在月夾月夾眼,然後殷殷垂詢:「好嗎?」

  「我結了婚。」

  月枚答:「我也是。」

  大家又笑。

  「王伯母呢?」

  「一年前去世。」

  月枚啊地一聲,看得出是真情惋惜,「她一直生病。」

  福在不出聲,母親在生,並不贊成福在與這個輕佻美貌的同學來往:「李月枚對你有壞影響,迷愛情小說,搽口紅,都是由她教會。」

  那時少女時代的事了。

  想到月枚在學校總是保護懦弱的她,福在不禁握緊好友的手。

  剛想深談,穿制服的司機忽然找了過來,「太太,你在這裡,周先生催你回去呢。」

  月枚隨口丟下一句,「知道了,」然後慇勤對福在說:「我送你一程。」

  福在不由得點頭。

  司機有點詫異,這是誰?年輕的周太太並無這樣的朋友,衣著樸素、憔悴、拘謹。

  不過,太太對她卻異常熟絡親切。

  司機不敢怠慢。

  在車上,月枚說:「到我家去喝杯茶。」

  「改天吧,我忙呢。」

  「不許諸多推搪,多少年沒見了?六七年有了吧,不能讓你再離開我的目光。」

  福在覺得老同學脾氣依舊。

  車子往近郊駛去,那一帶是都會最高貴的住宅區,小小獨立洋房,紅牆綠瓦,前後花園,像童話故事裡屋子。

  李月枚住這裡?

  她真的步步高陞了,都會不景氣對她可是一點影響也無。

  月枚何等機靈聰明,一看福在表情便知道好友在想什麼,她笑說:「老周經營凍肉生意,經濟無論到了何種地步,人總得吃,你說是不是?」

  她把福在領進屋內。

  室內佈置得十分大方:淺褐色皮沙發,波斯地毯,紅木台椅,許多綠色植物......一看就知道不是月枚的主意。

  第二章

  福在瞭解她的同學,月枚是那種穿粉紅色羽毛高跟拖鞋的人。

  她由衷稱讚:「好地方。」

  月枚叫傭人擺出茶點。

  「你呢,福在,你快樂嗎?」

  福在搖搖頭,「別說我了。」

  月枚細細看她,「福在,有什麼話大可同我說。」

  福在不出聲。

  「福在,十年同窗,情比手足。」

  福在忽然伸手解開襯衫領扣鈕扣,輕輕拉開衣襟,給月枚看。

  月枚一看她胸前,忍不住霍一聲站起來。

  福在胸前不但有青淤色指痕,且有一處灼傷,已經結痂,但仍然紅腫,分明是香煙燙傷。

  誰,誰把她胸前當煙灰缸?

  月枚悲憤莫名,「是他做的?」

  福在點點頭。

  「你有無報警?你仍與他在一起?」

  福在不知如何回答。

  「不要再回去了,搬到我這裡來,我倆重逢是天意,有我幫你做主。」

  福在看到窗外去,「邵南不是壞人——」

  月枚斬釘截鐵般說:「他令人髮指,他該死!」

  「是這社會快把人迫瘋了。」

  月枚咬牙切齒說:「終於怪到社會上去了。」

  福在不出聲。

  吃足苦頭

  「福在,你我小時已經吃足苦頭,你父親早逝,母親長期患病,我生母改嫁兩次,我從姓李變姓丘,又自姓丘改姓區,好不容易終於又姓回李,淒涼莫名,成年那日,我發誓有誰再碰我一根手指,我就把他斬成一截截。」

  福在怔怔看著老同學。

  「你為什麼找不著我?因為我們搬了一次又一次,永遠居無定所,因為我又改了姓氏,你差也查不到……今日,再也無人可以欺侮我。」

  月枚不住在客廳踱步,她緊握拳頭,像一直要攻擊敵人的野獸。

  福在輕輕說:「你不必為我生氣。」

  「你的手提電話呢?」

  「我沒有那種玩意兒。」

  月枚立刻自手袋取出袖珍可愛電話放她手中,「隨時打給我,我也可常常找到你。」

  她又找出一支最時髦名牌手袋,交到福在手中,「給你用,在這城市生活,少不了這些道具。」

  她打開手袋給福在看,裡邊有一疊鈔票。

  福在連忙說:「我不需要——」

  「收著。」

  她叫司機送福在回家。

  「我改天來看你,現在,我得去應酬我那老闆老周。」

  福在忽然笑了,「月枚,你英明神武。」

  司機把她送回崢榮路,福在看一看時間,已是下午四時。

  竟在月枚處消磨了那麼久。

  房東在門口等她。

  「邵太太,今日別叫我空手而回。」

  福在愕然,「我沒欠租啊。」

  房東也詫異,「邵先生一直推說手頭不便,欠了三個月。」

  可是福在明明把租金交到邵南手中——

  啊,又用到別的地方去了。

  福在連忙打開手袋,把月枚贈她的現鈔取出,數給房東。

  左手來右手去,只剩幾張千元鈔票。

  房東笑,「還是邵太太有辦法,邵太太,我下月初再來。」

  福在開門進屋,發覺丈夫坐在客廳看報紙。

  原來,他在家裡,他不開門,他把最骯髒的事卸給女人做。

  福在輕輕問:「那三個月的租金花到哪裡去了?」

  邵南冷笑,「請朋友吃飯,托他們找工作。」

  「今日我也被辭退。」

  邵南一怔,他本來可算得是英俊的臉扭曲一下,雙眼露出恐懼的神色來。

  他們屬於經不起考驗的一代,過去廿年被節節上升繁華都會寵壞,只聽過挖角、兼職,從未試過事業,根本不知如何應付這件事。

  只聽得邵南喃喃說:「沒有收入,怎麼辦?」

  他用手捧著頭痛苦呻吟。

  福在呆呆坐在他面前。

  「我找朋友喝一杯。」

  他順手打開福在手袋,看到有錢,立刻掏出納入自己口袋,開了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如此經不起考驗,失業一年,邵南竟變成這個樣子:酗酒、打人、偷錢、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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