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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然後,她以警務人員身份,發一封電郵到加國阿省的警署,要求協助。

  不知不覺,已經夜深。

  遂心聽到玻璃窗上叮一聲。

  有人扔小石子上來。

  遂心打開窗張望,看見丘庭楓站在樓下。

  「瘋子!」

  她喊上來:「宿舍大門已上鎖,幫我爬上來。」

  遂心垂下一條長圍巾,才二樓,十一二尺高,丘庭楓像靈猿那樣爬上來。

  她攀進遂心房間,鬆口氣。

  很明顯,已經練習過百次以上,做慣做熟。

  遂心問:「到什麼地方去了?」

  「一個男生的公寓。」

  「你這樣濫交,沒有隱憂?」

  「有,」她把臉湊近遂心,「年老色衰,被迫守家中,比死還慘。」

  遂心沒好氣,抬頭看到時間,嚇一跳,不知不覺,已近凌晨。

  她伸手熄燈。

  丘女回自己房間的時候說:「你需照顧肉身的需要,壓抑過度,於身心無益。」

  遂心冷笑一聲,「多謝指教。」

  丘女發出銀鈴一般的笑聲出去了。

  天一亮,遂心起床上課。

  講師這樣說:「明年暑假,大家可考慮參加一個美術營,為期半月,出發到法國羅華谷,住宿當地農莊,學習畫畫、寫作,詳情可問註冊處。」

  遂心脫口問:「今年夏季,可有組團出發?」

  那講師笑答:「有,由孫正一講師領隊到加拿大西部研究愛茉莉嘉的作品以及圖騰藝術。」

  遂心立刻到校務處去查探。

  他們看過記錄,「有,周妙宜的確是成員之一。」

  「丘庭楓呢?」遂心問。

  「她沒有報名。」校務員回答。

  「去了多久?」

  「校方只負責一個星期的旅程,七天後解散,但是同學們大多數留下探親訪友。」

  遂心道謝。

  這時,工作人員抬起頭來,微笑著說:「關小姐彷彿對部分學生的表現表示不滿。」

  「未來社會棟樑,應該精神十足。」

  「關小姐可到工學院參觀,或者,去科學組看看。」

  「想必是另一番光景。」一定全班是書蟲。

  「是呀,有些人嫌他們一天十多小時呆在實驗室裡,回宿舍淋個浴又來了。」

  「真是人各有志。」

  遂心走去找孫正一。

  他便是懷念妙宜家紫籐花的那位先生,又錯認遂心是周妙宜。

  遂心問:「老師,最近你帶隊去過加拿大西部?」

  「是今年夏季。」

  遂心故意閒閒說:「明年,他們去法國南部,風景好得多。」

  他笑笑,過片刻說:「陸講師對歐洲美術史甚有心得。」

  「藝術不是美洲強項。」

  「各人觀點角度不同。」

  「夏季,周妙宜可有一起去?」

  他點點頭,「她創作了許多好作品。」

  這時,兩三個女學生走近,「孫老師,可是上你家去?」

  遂心一聽,立刻說:「我可以一起去嗎?」

  其中一個女生看她一眼,扁扁嘴,像是在問:你是老幾?

  但是孫卻點點頭。

  他的宿舍就在學校不遠之處,步行就到。

  門一打開,一個少婦領著幼兒迎出來。

  遂心以為是保母,心裡已經在想:怎麼聘用皮膚這樣黧黑的保母,幼兒不害怕嗎?

  稍為留神,發覺那不是工人,那是師母。

  果然,女生紛紛招呼。

  孫太太有一張叫人看上去有點不大舒服的面孔,人類對五官的喜愛始終狹窄地限於白皮膚、大眼睛、高鼻樑及小嘴,凡是相反的都不好看。

  孫太太的相貌十分吃虧。

  那班女生像是已經來慣來熟,跟著孫正一到地庫去看畫。

  遂心沒有跟下去,她藉故與孫太太攀談:「很熱鬧,一定是師母好客。」

  孫太太笑笑,「每年都來一批新生,熟了又走,又隨別的教授習藝。」

  「師母暑假可有去旅遊?」

  「我沒有參加,公司事忙。」

  「師母有工作?」遂心意外。

  「我是名會計師,同你們那行南轅北轍。」孫太太說。

  遂心佯裝童言無忌,「呵,那是怎樣認識孫老師?」

  誰知師母有點感慨,悄悄答:「那時他在我公司做文員,由我工作供他讀美術系。」

  遂心一怔,不出聲。

  聽語氣,都知道孫師母是何等寂寥。

  「十五年過去了。」她抬起頭,有點不置信的樣子。

  遂心輕輕問:「你們有幾個孩子?」

  「三個,這個才七歲。」

  照說,七歲已不用緊緊摟著,可是師母像是想抓住一些什麼。

  傭人叫她:「太太,蛋糕與冰淇淋可是現在拿下去?」

  她驟然回到現實世界,有一剎那的詫異,會否對陌生人說得太多?

  她恢復了一個師母應有的樣子,「這位同學,你也去用點心吧。」

  第三章

  靈感已被打斷,遂心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得到什麼。

  但是,遂心不願放棄,她盡最後努力:「師母,記得周妙宜嗎?」

  孫太太茫然搖搖頭,「同學太多,不記得了。」

  遂心相信她。

  孫家的兩個大孩子打完球回家來。

  遂心發覺三個都是男孩,長得像父親,十二、三歲就高大英俊,一臉書卷氣,而且敬愛母親,十分聽話,這對師母來說,應是最大補償。

  只見她團團轉忙著張羅,一屋都是人。

  遂心告辭。

  孫家大兒送她出門,遂心見花園有園丁動土,便隨口問:「種什麼花?」

  那孩子答:「一種叫紫籐的攀沿植物。」

  遂心點點頭,駕車走了。

  孫正一有可疑嗎?

  遂心認為不。

  他所戀眷的不是這些漂亮年輕的美術系學生,而是他自己浪費在不平等婚約上的寶貴歲月。

  報恩式婚姻是永遠不可行的事。

  當年孫太太實在不應該提出婚約,幫一個朋友升學是大大好事,幫伴侶就不必了。

  那麼大的恩典,一生一世,一日重過一日,最終會被壓死,遂心覺得孫正一已經奄奄一息。

  她把車子駛返學校。

  停車場裡,一個年輕男子笑瞇瞇迎上來,「可需要過癮?」

  遂心脫口問:「是什麼?」

  「PMA,一粒三十元。」

  「它會殺死人。」

  「不,」男子說:「它給你極樂。」

  遂心竟同校園毒販攀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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