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哥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
哦?第一次愛上的女人嗎?聽起來真是刺耳。
「結果呢?告訴我結果就行了,那繁瑣的過程我不想聽。」蘇弄影說。
「大哥要我做我自己,要我去做想做的事,和喜歡的女孩結婚。宋觀濤歎息,「就因為他這麼說,我以為他已經決定接管公司,並且履行和高家的婚約;沒想到隔天我就在信箱裡發現大哥給我的信,之後就再出沒有他的消息了。」
「是嗎?」蘇弄影一口氣將運動飲料喝光,「邸麼老師是打算繼續逃避呢?還是回去接管公司並迎娶高小姐?」
宋觀濤沉默了片刻後說道:
「大哥對我說過的話,我會好好地、仔細地再想一想。」
蘇弄影點頭。
「事情其實很單純,老師不要想太多比較好。」她說。
「或許吧。」宋觀濤揚揚嘴角,「一直希望能為大哥做點什麼,但也許我終究是用錯了方法,即使大哥相信我愛的是你,他也不會乘虛而入跟小蘋結婚,這點我早該想到的。」
「看來是如此,否則他也不會留再出走了。」
「我考慮請徵信社幫我尋找大哥,我父親正因為他的失蹤而大發雷霆。」
「是嗎?」蘇弄影超級冷淡地說:「那天你父親當著我的面對他咆哮,拿書扔他,要他滾出去再也別回來,最後甚至還動手打人,一副恨他入骨的模樣。」她沒說那巴掌最後是打在她臉上,提起這種小事只會引發更多繁瑣的問題」「大概是擔心公司沒有人打理吧。」宋觀濤嘲諷地一笑,「讓你看了笑話,不過那是最真實的,我父親就是這樣的人,我想他一輩子也不會改變。」
「那麼你們也只好再多忍耐幾年了,我看他身子挺硬朗的,一時半刻送死不了。」
宋觀濤笑著搖頭。
「這種刻薄的話只有你才說得出口。」
「過獎了。」
「謝謝你這些日子的幫忙,謝謝你,弄影,我真的非常感激。」
「可惜結果並不完美。」
「現在不結論還太早了點。」
「這倒是,如果老師能和高小姐來個有情人終成眷屬就另當別論了。」蘇弄影站起來拍拍褲子,「明天我可以放出被你拋棄的消息了嗎?」
「不,應該放出我被你拋棄的消息,隨你要怎麼抹黑我都無所謂,無端給你帶來那麼多困擾,這是我起碼該做的。」宋觀濤說。
「如果我拋棄了你,那些女學生絕對會圍過來安慰你,想想那種情況,老師喜歡嗎?」宋觀濤臉色蒼白,蘇弄影於是繼續說:「所以啦,還是把你塑造成無情的負心漢好些,你說是不是?」
宋觀濤笑了笑。
「就隨你的意吧,反正我留在這學校的時間也有限了。」他說。
「哦?終於下定決心了嗎?」
「大概吧,我也有應該負起的責任。」蘇弄影點點頭。
「加油了,宋老師。結婚時記得寄喜帖給我,我雖然不會出席,但會遠遠地祝福你們。」
「謝謝你,在我短暫的教師生涯中能認識你真是太好了。」
「沒什麼。」蘇弄影揚起嘴角。「等會還有課,我未走了,如果有令兄的消息……」她停了停,終究沒有再說下去,揮揮手走開了。
※ ※ ※
最綠的山和最藍的海,最美的夜景和最迷人的星空,最純樸的小鎮風情和最廣闊的心境,這裡是墾丁,一個難以用言語或文字形容的地方。
在能遠眺海洋的民宿裡,一個高大的男子倚窗而立,他皮膚黝黑,略長的頭髮整齊地朝後梳,在頸後以皮繩繫住,整個人看起來既粗獷又沉默,兩道濃眉間,則總帶著淡淡的哀愁。
窗邊的書桌上擺著一部黑色輕巧的手提電腦、幾本書、一個馬克杯,另外有著一個淡藍色印著小花的信封;那信函已經拆封,裡頭的東西此刻正在男子手中——
那是好友寄來的邀請卡,上頭只簡短地寫了幾個字:
小兒彌月,敬請親臨道賀,禮到人不到者斷絕朋友關係。
邀請卡上的內容他早已熟記在心,每每想起,真是百感交集。
當初他帶著簡單的行李來到這裡,找了個地方住了後就不曾再離開,所到之處淨是步行可及,他購置一部手提電腦,設計一些遊戲軟件賺取所需的費用。
而除了坐在計算機前工作,他最常做的就是到海邊散步,去看日出,去看繁星,看一望無際、變幻莫測的海洋。大自然的絕美及無常令他領悟到自身的渺小,也只有在那一刻,他的心才能異常平靜。
不知下覺,他在這地方居然已待了這麼久,好友的兒子已經出世,再過幾天就要請喝滿月酒了,原本以為在這裡會度日如年,結果時間卻是如此匆匆流逝,實在是始料未及。現在的住處他只對弟弟阿濤及摯友邵溪樵說過,而且是在他們答應絕不前來找他的情況下才告知的。用了幾年的行動電話在到這裡之後就一直是關機狀態,他也不曾透過公用電話和任何人聯絡,見了房東或這兒的居民,他多半是點頭微笑,曾經那麼忙碌的生活輕易就轉為平淡寧靜。
阿濤經常寫信給他,短短的字句裡最常寫的是父親的健康狀況,在收到邀請的前兩天他也收到弟弟的信,信中提及他將帶著妻子出國洽公順便做個短期旅遊,更使得他開始認真考慮回台北一趟的可能性。
不過,雖說會考慮,大概是非得回去一趟不可了,卡片上寫得這麼清楚,他若避不見面就會失去一個朋友。他很懂邵溪樵,這個商界魔王是說一不二的,說絕交就肯定會絕交;而對此刻的他而言,朋友是僅有的珍寶了,怎可再失去?
話說回來,他似乎也逃避得夠久了,三百多個日子都過去了,他花費這麼多的時間和精神克服傷痛,難道就沒有半點長進?事實畢竟無法改變,他遲早得學著面對、接受並且適應,人生不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