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長長的三樓走廊,陶然終於有了新的體認,對於這些個新出爐的學姊而言,新生的到來是件天大的事,整棟宿舍也許就只有她一個人抱持著無所謂的態度了。
學校福利社假日是不營業的,陶然只得走段不算短的路到校外去,感謝無所不在的便利超商,出了校門只需再走五分鐘就有一家。
早知道應該自願貼海報的,那比採買零食輕鬆多了。陶然這麼想,推推眼鏡朝便利商店走去。
買了大包小包的零嘴,拾了兩大瓶可樂,總共花了三百七十五元。將發票和零錢塞回牛仔褲口袋裡,陶然推了推略微下滑的眼鏡,提著兩大袋東西步出便利超商,誰知自動門才剛剛關上,她就被人從側邊狠狠地撞了一下,眼鏡掉了,零嘴和飲料散落一地,她自己則狼狽地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看著地面上的東西和那撞倒她的人。
陶然還驚魂未定,對方已經髒話脫口,惡人先告狀地對她罵道:
「你眼睛忘了帶出來是不是?臭婆娘!」
陶然二話不說,抓起地上一包牛肉乾朝那人扔去!啪地一聲正中鼻樑。
「你才是瞎了狗眼,走路不看前面,撞了人還汪汪叫個不停!」
她站起來拍拍褲子,毫不畏縮地直視那至少比她高兩個頭的壯漢。
「汪汪叫?你把我們榮哥當狗了?」大塊頭身後走出一個個頭較小的傢伙。
「你這不知死活的女人,敢拿東西砸我們榮哥,非好好教訓你——」
「算了!」大塊頭拉住那小個兒。「別銀個娘兒們計較,她肯道歉的話就放了她。」
「我還等你們道歉呢!」陶然看著那兩個人冷冷地道:「明明你們撞了我,是男人就替我把東西撿一撿裝一裝,交還給我再說聲對不起。」
陶然就是這樣的人,她既沒有自衛能力,又缺乏自保意識,但只要錯不在她,要她讓步道歉,打死都免談。
這番話不要說激怒了小個兒,連那榮哥都給惹毛了,給她台階還不懂得下,這丫頭不是傻了就是自討皮痛。
「你說什麼?要我道歉?有膽子你一個字一個字再給我說一遍。」
榮哥面目猙獰一步步地走向她,小個子則站在後頭,一臉看熱鬧的表情。
這麼個流氓樣子的人節節逼近,說不怕是騙人的,不過陶然最討厭這種只會恐嚇善良百姓的小混混,她絕不會向他們屈服,光天化日的,而且還是在便利超商門外,她就不信他們敢對她如何。
然而隨著對方愈來愈迫近,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她,陶然的信心也逐漸崩解,但她仍拒絕後退,眼底閃著固執。拜託!社會治安真敗壞到這種地步了嗎?就沒有什麼可以阻止這些人胡作非為了?
「住手!」
正當她這麼想著,低沉而略顯冰冷的聲音由那兩人身後傳來。
「沈——沈哥!」叫榮哥的傢伙喊道,朝陶然逼近的腳步跟著停了下來。
陶然轉頭,一輛黑色的BMW旁站著一個瘦高男子,他身著黑絲襯衫和黑色牛仔褲,直而及肩的頭髮遮住了部分的臉,眼睛又藏在墨鏡後頭,看不出完整的五官,但在那頹廢的氣質中似乎有那麼點不尋常,不知道為什麼,陶然感覺很不安!
比剛才面對這兩個窮兇惡極的傢伙時還要更甚幾倍。
「不要為難女孩子啊!」黑衣男子倚著車子說。「在大馬路旁和一個小女生爭執,太難看了。」
榮哥一聽微微紅了臉—但仍為自己辯解道:
「但是沈哥,這丫頭不知好歹,撞了人連聲對不起都不肯說,還理直氣壯要我們道歉,我和小毛氣不過,所以才——」
「夠了,難不成你們真打算對女孩子動手?」黑衣男子說。
他的語氣聽起來懶洋洋的,卻意外地產生了莫大的效果!只見二高一矮兩人乾笑著揮揮手,異口同聲道:
「沒有,絕對沒這回事!沈哥,我們怎麼可能對女孩子動手?只不過是嚇唬嚇唬她而已嘛!」
哈!真是謊話連篇。陶然瞪了他們一眼,懶得再多說什麼,彎腰撿起眼鏡戴上,然後將掉落的東西一一裝回袋子裡,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便轉身走開。
沒想到才踏出一步,右腳腳踝就傳來一陣疼痛,雖然勉強忍一忍還能走,但卻是愈走疼痛愈劇烈,令她不得不停下腳步。
扭傷了!那兩個傢伙居然害她扭傷了,而她還得走一段路回宿舍呢!所以她最討厭這些混混流氓了,年紀輕輕無所事事,就會以暴力恫嚇善良百姓,根本就是社會的毒瘤、人類的恥辱。
陶然好不容易壓下的怒氣因此又冒了上來,她牙一咬,轉頭狠狠地瞪了那黑衣男子一眼,拖著疼痛的腳繼續朝校門走去。
「你受傷了?」黑衣男子開口問。
陶然根本懶得回答,頭也不回一跛一跛地走著,就在接近校門口時又聽見黑衣男子的聲音。
「讓我送你進去吧!陶然。」
* * *
陶然?他真的叫她陶然?那個穿黑衣服的傢伙知道她的名字?
陶然倏地轉身。
「你——」
「果然是你!」黑衣男子朝她走來。
「什麼果然是我?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陶然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你——戴上了眼鏡啊!」黑衣男子像是沒有聽見她的問題,以沙啞的聲音低語著。
陶然愣了愣,警鐘在腦中越響越大聲。
「你究竟是誰?」
她推推眼鏡盯著他瞧,只看見他高挺的鼻樑和微微上揚的唇,卻無法透視漆黑的鍾片看人他的眼眸。
「我究竟是誰嘛——這個我們邊走邊聊如何?」他說。
「誰要跟你邊走邊聊啊?」陶然後退了一大步,越看他就越感覺到危險。
「你是這學校的學生?」黑衣男子像沒聽見她的話似的。
「難不成我看起來像老師?」陶然沒好氣地答。
「友善點,我沒有惡意。」
「你們這種人所謂的友善我已經見識過了。」陶然看向猶在車旁等候的兩個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