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收拾碗筷的方沁白停下動作,她並未預期會聽見這麼句話,表情非常訝異。
風允文無視於她的訝異繼續道:
「這兩天把一大半事情推給雷豹處理,比較空閒,就趁這個機會去看些出租的房間,找一間你合意的。然後,我想你應該和你父親再做溝通,再怎麼說你也是他親生的,他絕不會故意為你安排一椿不幸的婚姻才對。」
方沁白擱下收拾碗筷的工作又坐回椅子上。
「你——又要趕我走了?」她幽幽地問。
「不是這樣——」
「是因為今天早上的事嗎?因為我跟你說了那些活?」
「也不完全是。」風允文喝著咖啡。「只不過——一直待在我這裡,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你應該為自己往後的生活打算。」
方沁白低著頭。
「我懂了,等我收拾好碗盤就去整理行李——」
「用不著這麼急,住的地方都還沒著落呢!」
「急的人是你吧?」方沁白站起來,拿起桌上的碗盤餐具往廚房走。
風允文又喝了口咖啡,遲疑了半晌,也站走不進廚房。
方沁白背對著他在洗碗,風允文在她後站了好一會兒,抓住她的肩讓她轉過身來。
「怎麼了?有什麼好哭的?」
方沁白掀起圍裙抹了抹臉頰。
「是水珠,洗碗時濺到臉上了。」
水珠嗎?那麼肩膀的聳動和抽泣聲又是怎麼回事?
「我真的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他只能這麼說。
「你要我走我就會走,這裡本來就不是我的家」。方沁白低著頭回答。
風允文歎息。
「你這麼說就是在生我的氣。」
「我根本就沒有生氣的權利。」
「喂——」
「我會走的,待會馬上就去找房子,一找到就搬。你到客廳去好嗎?好讓我快點把碗盤洗一洗,擦擦桌子,然後一塊兒出去看房子。
她又轉過身去用水沖洗滿是洗潔精的碗筷,而除了碗盤的鏗鏘和水流的聲音,廚房裡可以說沒有其他的聲響了。
這樣的情況可不是風允文樂於見到的,瞧她那副委屈到了極點卻又佯裝堅強的無所謂模樣,真令他覺得生氣。
要她離開是替她著想啊!不忍心讓她早早出門晚晚回家,不希望她在公司裡因身份特殊被人排擠。沒聽過紙包不住火嗎?事情遲早會曝光的,到那個時候,公司上下都知道他們住在一塊兒,她會好過嗎?
考慮了一整天才做的決定,硬被她說成如此不堪,他這是做什麼?沒事找事跟自己過不去嗎?她為什麼就不能試著體會一下他的心意?
他歎氣,又開口道:
「你聽我說好不好?我——」
「我說過洗好碗馬上出去看房子,你究竟還有什麼話要說?」
她頭也不回地繼續她的工作,風允文則再也無法忍受她那種似乎已無動於衷的態度起措辭。他喊她的名字,沒有得到回應,於是他一個大步向前伸手關掉了水龍頭。
由於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受到驚嚇的方沁白猛地回頭撞上了風允文的胸,手中的一個白瓷盤滑離她的手,在地上摔成了無數的碎片。
第七章
「盤子打破了—一」
「別理它。」風允文拉著她回到客廳,按著她的肩讓她坐回沙發上。「有什麼話你就說出來,不要嘴巴說沒事,臉上卻是另外一種表情。」
「你這個人真是奇怪,我是什麼表情與你有何相關?」方沁白站來;脫下圍裙轉身往房間走。
「不許走,我話還沒說完呢!」他喊,她沒聽見似的,開了房間的門就要進去。
「我說了不許走。」風允文幾個大步上前拉住了她。「你不相信我是不是?你以為我厭倦了你住在這裡,所以才要你找房子去?我說過不是這樣,你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聽我說,別這麼自以為是地判我有罪?」
「沒有必要對我解釋什麼,這裡是你的地方,而且我馬上就要離開了。」
風允文既生氣又無可奈何,略嫌粗暴地抓住她,讓她向後轉。
「瞧,你就是這種態度,明明又生氣又傷心,眼淚都掉出來了,還……」他忽然不再說話,盯著她垂淚的雙眼看了良久,直到面前的她發出幾聲啜泣。「我的天,你哭了?」他喊,語氣放緩了,表情也立即軟化。「喂!別這樣,我是凶了點,但……我只是急,並不是真的想罵你,你別哭了好不好?拜託!」
「你這樣子只會讓我拚命掉眼淚。」方沁白哽咽著,風允文一瞧,淚珠子果然是沿著她的臉頰不斷滑落。
「那麼我該怎麼做?」他手足無措了,不記得什麼時候一個女人的眼淚會讓他像個傻子似的坐立難安。「怎麼做才能賭住你那流個不停的眼淚?」
「我很少哭的。」方沁白啞聲道。
「我不相信。」風允文喃喃說,繼而歎氣道:「那麼你就別哭了,讓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我怎麼欺負你了呢!?
「對不起。」她真的拭去淚水。「我太沒用了,這麼大個人了還在意別人的眼光。其實你討不討厭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就是我,讓人討厭了難道就活不下去了?」
「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說過討厭你那樣的話了?」風允文又冒火了,這女人還真有本事,一拐著彎說話就能惹他生氣。
「你是沒說過那樣的話,但是也表現得夠明顯了。」方沁白已經不再流淚,臉上又回復了她一貫有點可憐卻又帶著堅毅的表情。「雖然是讓我住進來了,可是一下班就避著我,要嘛就不回來,再不然就是回來了馬上逃出去。煮東西沒有人吃,說話也沒人理,做什麼都得到不理不睬的回應,我又不是木頭,怎麼可能遲鈍得連自己討人厭了都不知道?」
聽完她說的話,風允文詫異地瞪大了眼睛,許久才回過神來。
「老天爺未免給了女人太多想像力了吧?」他喃喃道。「為什麼說不朝另一個方向想呢?討厭一個人是可以不著痕跡地避開,那麼如果是喜歡呢?有什麼方法可以壓抑對一個人日增的情感?」他點頭。 「當然有,就是把住在一塊兒的兩個人拆開來擱在兩個地方,讓距離和空間發揮一點阻隔冷卻的作用。我覺得我能堅持這麼做很了不起,因為你根本一點危機自覺都沒有。現在我想請問你,白小姐,對於我那超凡的自我克制能力,你所表現出不的應該是感激呢?還是委屈和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