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茵一陣沉默後再度開口。
「我還是希望貴公司能再謹慎評估一次,我一直認為我們的服飾與貴公司有相似的感覺及味道。」
「這案子已經通過,對方也已在這個月初正式開始營業,絕不可能再做更改,非常抱歉。」
又一陣沉默之後,林雲茵的聲音已失去原有的客氣與冷靜。
「真是這樣的話我也無話可說了。」她道。「希望你們的選擇是正確的,萬一貴公司哪天後悔,回頭再找我,價錢方面我們可得另外再談了。」
掛了電話,風允文累得癱在椅子上。該死!太不公平了,為什麼那兩個人就可以回家陪老婆或是陪女朋友吃飯看電影,他卻得留在這裡扛起所有的事和接聽一切撥進來的電話?
他拿下眼鏡,揉了揉疲憊的雙眼及隱隱作疼的太陽穴,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伸展伸展雙臂,拿起杯子想喝口茶,桌上的電話刺耳地再度響起。這回風允文沒有咒罵,他拉著電話線把電話慢慢拖了過來,然後舉起茶杯,將杯裡的水一股腦兒全倒在電話上頭。
雖然是喝了一杯上等的冰頂烏龍茶,電話鈴聲可沒有因此便止住,依舊是惱人地響個不停。風允文終於歎了口氣,抓起了話筒,並抽出一張面紙擦拭著電。話表面的茶漬。
「對不起,副總裁……」電話另一邊傳來既緊張又畏縮的聲音。「這裡是百貨公司女裝部……」
「我說過那裡不歸我管。」風允文耐著性子。「有人搶劫嗎?還是發生了更衣室殺人事件?去找女裝部的負責人啊!或者是保全人員,總有人可以處理這件事吧?為什麼非得來煩我?」
「對不起,副總裁……」對方的聲音已開始發抖。「我……我們也知道您很忙,但是這陣子的流行性感冒症狀很嚴重,公司裡好幾個主管因此請病假無法來上班。」
「那保全人員呢?不能找他們去解決嗎?」
「我們找了,他們也束手無策。」
風允文歎息。
「究竟出了什麼事?公司上上下下居然沒有一個人能將它擺平?」
「這——」對方遲疑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是有個女客人順手牽羊,讓專櫃小姐給逮了個正著。」
風允文把手中的面紙往垃圾桶扔。
「這種事保全不是處理過干次了嗎?為什麼這回就擺不平?」他提高聲音。「因……因為專櫃小姐和那客人各說各的,一方堅決表示人賊俱獲,另一方則再一否認,並且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自己清白遭受冤枉,一定要我們請公司負責人出來解決。兩個人各持己見,誰也不肯退讓,已經僵持了一個多鐘頭,大夥兒都沒辦法了,所以只好……」
「只好來請我出馬?」風允文極度不耐,好希望旁邊有個人能讓他練練拳頭。「再試試好不好?讓那專櫃小姐讓一步,客人至上嘛!」
「我們也這麼跟她說過,問題是她不肯。她說這是原則問題,還說她已經不再是個沒有原則的人,只要是她有理,怎麼都不會退讓。」
「該死的無聊女子。」風允文咒罵,無奈地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告訴我是哪個專櫃,我會找人過去處理。」
「能找的人我們都找過了,我想這件事除了您沒有人能……」
「你說我們總裁親自出馬能不能搞定呢?」風允文問。該死!如果他得批閱像山一般高的公文,讓老鷹去排解排解買賣紛爭又有什麼不可以?
「總裁?可是他不在公司陰!再說這種事……拿這種小事煩他,不太好吧?他發起脾氣來很可怕的。」
「可怕?那你想不想看看我發脾氣的樣子?」風允文戴上眼鏡。「有時間跟我在這兒閒聊還不如再去勸勸那個專櫃小姐,抓賊要抓賊,沒證據就讓她跟客人道歉,別因為這點小事影響了整個的樓層的營業。」
「那……您會過來嗎?副總裁?」
「總會有人過去的。」就是不知道是他還是老鷹了。「不過我希望你記得一點,在『那個人』到達現場時,最好問題已經解決,一切又恢復原來的模樣,買東西的買東西,賣東西的賣東西。我這麼說你瞭解了嗎?」
「我在替嵐若煮海鮮粥,走不開。」司徒青鷹一句活拒絕了風允文要他回公司幫忙的要求,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風允文得深呼吸三次才能勉強壓下怒氣。
婚姻真有這麼大魔力嗎?可以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改變—個男人?風允文百思不解,一張臉依然是鐵青色的。近來他的脾氣不似從前那麼好了,而這都要歸因子司徒青鷹婚後忽然變得不務正業又婆婆媽媽。
他把一些重要的事對秘書交代了一下,推了眼鏡,離開自己的辦公室前往百貨公司的女裝部門。為什麼?——路上他還不斷地想,為什麼最近諸事不順,什麼倒楣的事都有他的分?
他——向很懂得控制脾氣的,這幾天卻被公司員工冠上了「魔鬼」的外號,指稱他暴躁易怒,絲毫不懂得體恤下屬。老天!對他們這樣還不夠仁慈嗎?換做是十年前的他,怕不早就拿槍一個個轟了他們。
唉!「從良」這麼多年,他第一次覺得安分守己做好人這麼累,怎麼會這樣的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職業倦怠症?又推了推眼鏡,風允文忽然想起那個在他胸前亂摸的瘋女人,似乎打從遇見她開始,他的生活就逐漸走入混亂之中。真的耶,真的就像是這樣,所以他討厭女人,真的很討厭。
不幸的是,他一踏入女裝部樓層就知道哪裡有了麻煩,那兒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而且絕大多數是女人。
他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就像一雙雙細跟高跟鞋毫不留情地踩過他。他停下腳步,只遲疑了幾秒便再度向前,盡快把事情解決吧!他想。還有數不清的公文等著他批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