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他不懂,他只是個武將,和親這種八竿子打不著邊的事,聖上何以特派使者徵召他回京?
不過雖然疑惑,他還是答道:「吐谷渾近來與我大唐交好,會有此作法亦屬無可厚非。」
「好,有閻將軍這句話朕就放心了!」李世民朗笑,眸裡的狡黠可媲美一隻修行千年的狐狸。
嗅到不尋常的氣息,閻竟天警覺道:「微臣不明白聖上的意思。」
「即刻起,朕封閻將軍為鎮南王,一個月後與吐谷渾公主成親。」迂迴了大半天,李世民總算道出本意。
天啊?!
聽完,閻竟天傻了,一回神,一股怒意湧上心頭,他單膝跪地道:「不!微臣無德無能,此事萬萬不可!」該死!為什麼是他!
「你敢抗旨?」李世民微慍。
縱有天大的不滿,他仍是君,而君要臣死,臣不可不死的道理他偏偏該死的得遵從!
隱忍住強大的怒意,他略帶冷硬的道:「微臣不敢!」
笑意再度回到李世民唇角。閻竟天剛烈耿直的脾性倒是沒變,就連一絲絲的迎合諂媚都不肯啊!
「不敢?那你的意思是同意了?」閻竟天此刻若抬首看李世民這老狐狸,必能看出他眼底的笑意。
似被敲了一記悶棍,閻竟天不情不願的點頭,算是同意了。
聖上根本就沒給他選擇的機會,倘若他知道此行回京的目的,鐵定會抗旨不遵,反正天高皇帝遠,聖上也不可能拿他怎麼樣。
「此次和親朕一直在找適合人選,此人在我朝必須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且尚未娶妻,幾番斟酌,朕覺得你是最恰當的人選。」李世民蹙眉並深深感歎的繼續道:「說是和親,其實多少帶有濃厚的政治意味,身為一國之君,朕就該以大唐安危為考量,竟天,你是朕唯一信得過的人了。」他對他說之以理、動之以情。
閻竟天板著一張臭臉無語。
除了被聖上嘴裡的蜜糖活活淹死外,他還能說些什麼呢?一個月後
原先的將軍府現改為鎮南王府,月前大肆興建起美倫美奐的庭台樓合、假山湖泊等,其華麗的程度可媲美御花園,屋樑聘請名師精雕細琢。一根樑柱、一幅畫,龍鳳呈祥、單鳳朝陽,栩栩如生。這一切皆為皇恩所賜。
大廳內,文武百官盡數來賀,聖上賜婚在京城已傳為佳話。畢竟,娶他族公主為妻,在大唐閻竟天屬第一人,是項無上的殊榮。
然而迥異於在人前的歡樂,閻竟天心中的千萬個不願是無人知曉的。
閻竟天和吐谷渾公主的婚事,在李世民親自主婚,文武百官的道賀聲及千萬大唐人民的祝福下,兩人於良辰吉時拜了堂。
三更天,喧囂盡退,燈火通明的鎮南王府慢慢的沉寂了下來,酒醉的新郎倌腳步不穩的踏入新房。
咿呀的開門聲使坐於床畔的綠意渾身一震。
她入境隨俗,換上一身大紅的嫁裳,頭戴鳳冠覆著蓋頭的她無法看到新郎。
為了復仇,對於未來幸福的幻想她已遺忘;為了復仇,蒙蔽靈魂出賣肉體,嫁給一名她不愛甚至素未謀面的男子為妻亦無悔。
在她的族裡,戀愛婚姻都是自由的。而今國滅家亡,她已沒了選擇的自由,除了復仇,還是復仇!
呵,因為復仇,東突厥公主搖身一變成了吐谷渾公主。
只要她在唐土的一日,家仇血恨,至死方休。
吐著酒氣,閻竟天心煩的扯開衣襟,逕自倒了杯茶水喝著,桌上糕點及燭火跳躍的雙紅臘燭都成了礙眼的東西。
一段心不甘情不願的婚姻不值得如此大費周章,眾人的祝福和眼前的一切在他看來全成了諷刺。
「哈,哈哈哈……」
閻竟天沒來由的大笑了起來,引起綠意的好奇,她不依禮而行,自己掀了蓋頭,這一掀,她愕愣住了。
他?!
綠意目光停留在閻竟天緊抿的薄唇上。這張臉是她夢中反覆千百次的思念,真的是他嗎?
綠意因振奮整個人顫抖了起來,她的目光緊鎖住他,多年的思念傾注於這一刻。
眼前偉岸俊美的男子真的是她執意托付終生的男子?這身形、這薄唇……錯不了的,到死她都忘不了這教她魂縈夢牽的身影。
他是閻竟天,五年不見,他已成當今的鎮南王、她的夫君!這絕對是她始料未及的。
「呵,呵呵呵……」
綠意跟著笑了,嫁給心愛的男子教她怎能不開心的大笑呢?
她的笑有別於閻竟天的苦笑,是被命運捉弄的嗤笑。原來到頭來,他們竟真成了夫妻。
然而景物已不再,人事亦全非了。
閻竟天怔愣的止住笑,望向一張燦如朝陽的容顏,審視半晌方才納悶道:「公主,你笑什麼?」
就著跳動的燭火,她似乎與火融在一起,她……生得真是標緻啊!呵,至少這婚姻還沒可悲到無可取之處。
「這不是你們漢人的習俗嗎?妻當以夫的喜為喜,妾身方才聽聞夫君的笑聲,以為夫君的心情偷悅,是以妾身感受到夫君此番心情,心情自然同夫君一般的開心。」為仔細看清她的夫君與解開心中的疑惑,她起身來到閻竟天的跟前,美眸似初春升起的朝陽,不畏不懼的直望進他的眼底。
她知道他已忘了她。
「聽聞公主此言好似對我大唐的習俗多所瞭解。」閻竟天如鷹般銳利的雙眸緊鎖住她的。不同於雙眼的認真,他的言行卻十分輕佻,他托起她的下巴,邪笑道:「那麼,我漢族的洞房花燭夜,公主可否清楚?」
聞言,綠意濃密的眼睫毛撿了撿,避開他灼熱的目光,雙頰頓時燒紅,在此之前她並未細想過洞房花燭夜,只因她滿腦子裝著的全是復仇意念。
本來她心想,這事牙一咬隱忍著也就過去了的,但眼前的一切都跟她設想的大大不同,她不可能對一名心儀已久的男子沒感覺,光他言語上刻意的挑逗她就已經招架不住,這……牙一咬即可隱忍的決心似乎成了種幼稚的說辭,一時之間她竟手足無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