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宋湘琦的閨房內。
「兒,告訴我南宮紹在哪裡。」注視著南宮為她吹涼藥汁,宋湘琦追問道。
打從她昨日完全清醒後,便要求見南宮紹,但是不管她怎麼問,兒都是三緘其口,神色黯然。她隱約記得,南宮紹曾待在她的床邊,要求她嫁給他。不過,她昏睡的這幾天斷斷續續地做了好多夢,她不確定那是否也只是一場夢。
「湘琦姐,喝藥吧!」南宮把藥碗遞過去。
「如果你不告訴我南宮紹在哪裡,我就不喝藥。」宋湘琦並未接過藥碗,罕見地耍起性子道。在她近二十年的生命中,這般幼稚的賭氣可謂少之又少。
「這……」南宮面露難色,回想起她在幫南宮紹動刀前,他所囑咐的話——
「如果我死了,就告訴湘琦我決定離開揚州,要她另覓良緣。千萬別讓她得知我的死訊。」
如今,他還昏迷在客房內與死神搏鬥,生死未卜,教她該如何對湘琦姐說?
「湘琦姐,別逼我,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快喝藥吧!」
「不,我不喝,我等不及想見他。」等候的心焦,磨人吶!要不是她還沒力氣下床,一定四處找人去了,「快告訴我他在哪兒?」
此時推門進來的宋湘妤正好聽見她的話,脫口說道:「這藥是南宮紹用性命換來的,你怎能不喝?」
宋湘琦聞言一僵,臉色遽變。
「什麼意思?什麼用性命換來的?」她輪流望向兩人。
南宮埋怨地瞪宋湘妤一眼。上回她還特別提醒她別說的!
宋湘妤吐吐舌頭,心想,既然說溜嘴,不如統統講出來算了。於是,她把事情的經過跟宋湘琦簡述一遍。
「我要去見他。」不待宋湘妤講完,宋湘琦的眸中已經淚花滾動,撐著身子往床邊移,「扶我去見他。」
「二哥不會希望你見到他那樣子的。」南宮試圖勸阻她。
「兒、湘妤,拜託你們,讓我……見他一面……」一串淚珠沿著臉龐滑落。
南宮見狀,也不忍再拒絕,輕歎一口氣,說:「等你把藥喝了,我和湘妤便扶你過去,好嗎?」說著,她把藥碗拿給她。
這一次,宋湘琦接過藥碗,嚥下苦澀的藥汁,刻意讓藥汁停留在喉間半晌。這裡頭,有他的心吶……
第9章(2)
南宮紹安靜地躺在床榻上,臉色蒼白,雙眸緊閉,僅有微微起伏的胸膛顯示出他的生命跡象。
「天啊!」宋湘琦靠著床簾,坐在她們特地為她準備的椅子上,凝視他赤裸胸前纏繞的層層白布,一顆心像是要擰出血來。
「姐姐,我們先出去,你想離開時,只消喊一聲便成。」說罷,宋湘妤便拉著南宮離開。
門掩上後,宋湘琦本欲伸手抱他,但又害怕牽動他的傷口,所以最後只把纖指悄悄滑入他的指間,與他的牢牢相扣。
「你這傻子……你這傻子……」她低聲哽咽,睫羽一眨,淚珠又紛紛落下,熨燙在他倆交纏的指間,「如果失去你,你真以為我會活得快樂嗎?你說過……要娶我為妻的啊!」
她被水光模糊的視線移至他的胸前。
「心頭割下一塊肉,一定很痛吧?我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子,怎值得你這麼對我?」回想起他們初識之時,她還認定他是個四處留情的登徒子,從未想過他竟然可以用情至此。
「別丟下我一個人,求求你……你也不想看我當一輩子的書院夫子,對不對?」說到後來,她幾乎泣不成聲,索性趴在他身旁哭得肝腸寸斷,不能自已。
「不要哭……」
很微弱、很微弱的聲響從她頭頂傳來。
宋湘琦嬌軀一僵,猛地抬頭,頰上還掛著淚珠。
「這樣……很醜……」南宮紹微微睜開眼,然後像負擔不了它的重量般,又沉重地合上。
「你……」宋湘琦露出欣喜若狂又如釋重負的表情,眸中淚水再度氾濫,「我好怕……我好怕你會……」
「放心……我死不了。」他還是沒睜開眼,大量的失血令他渾身虛軟,還到鬼門關前逛上一遭。
若非她的哭聲喚醒他,他還不知要沉睡多久。
宋湘琦扭緊的心頓然放開,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淨是掉淚。
「別哭,我會心疼。」他好想抬手替她拭淚,無奈連舉個手指都乏力。這小書獃,哭什麼哭嘛!他這不是活過來了嗎?
宋湘琦點點頭,努力壓抑淚水,口齒不清地道:「如果你敢丟下我,我明天就上『圓融寺』出家。」
南宮紹聞言莞爾。她可是在用他說過的話回敬他?
「我……不會讓你……出家的。」
他還有好多話想跟她說,可是他卻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慢慢渙散,最後又沉溺於黑暗之中。
「不要、不要!我不要再喝這些鬼東西了!」一聲淒厲的嚎叫從南宮紹居住的客房響起。
南宮捧著托盤,莫可奈何地瞪著坐臥於榻上的南宮紹。
「二哥,你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多補補身子總是好的。」
「哼!不要就是不要!」他像個孩子般,雙手交叉於胸前,賭氣似的偏過頭去,「你們這幾天老是逼我吃這喝那的,也不想想我成天躺在床上,吃了就睡,睡了又吃,到時要是害我完美的身材走樣,怎麼辦?」
看來二哥差不多要痊癒了,連本性都恢復了。南宮忍不住翻個白眼。
「你當真不喝這盅雞湯?」
「沒錯。」他回答得斬釘截鐵、魄力萬千。
「唉!枉費湘琦姐大費周章,親手為你煲湯。好吧!那我只好端回去給她,跟她說你不喝。」南宮也不再相逼,輕描淡寫地丟下這句話,然後轉身準備離開。一直捧著托盤,她的手也會酸呢!
「等……等等……」
如南宮所料,她還來不及跨出第一步,就被南宮紹喊住。
「還有什麼事啊?」她回頭等待,佯作困惑地問道。
「你說,那是湘琦做的?」
「對啊!湘琦姐在廚房忙了一早上,不管我怎麼勸她休息都不聽。好不容易煲好一盅雞湯,結果你又不領情。」南宮聳聳肩,「如果沒別的事,我要把雞湯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