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不是這麼暴躁。」小勾笑了笑。「對了,你知道李總管在哪裡嗎?我想找他問一些事。」
鳳兒搖頭。
「他這些天恐怕不在莊裡,老夫人命他收帳去了。」
「不在莊裡嗎?」小勾蹙眉,接著輕歎一聲。「那麼我的疑惑就只有一個人能解了。」
「姊姊有什麼疑惑要人來解呢?」
小勾笑著搖頭。
「沒什麼。」
「那麼你今天還給莊主送飯嗎?」鳳兒頗為擔心的樣子。「能不能要別人送去?我擔心他又拿東西扔你--」
「這回我會躲的,昨兒個是嚇了一跳,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小勾微笑著拉拉鳳兒的手。「謝謝你這麼關心我,我會照顧自己的,日子久了我自然能學會怎麼應付莊主的怒氣。」
「聽你這麼說好像要天天替他送飯菜似的。」鳳兒蹙眉。
「我是要天天替他送飯。」
「小勾姊姊!」鳳兒喊。「為什麼?膳房裡還有其他人可以跟你輪著送啊!」
「從今以後都由我來送。」小勾的眼神悠遠而深邃。「只有這樣我的疑惑才能解開,我一定要解開它的。」
※ ※ ※
沒有人反對小勾接下服侍狄劍飛的苦差事,當她們知道自己用不著再進那個陰森冰冷的房間,臉上全是鬆了口氣的表情。
這天中午,小勾第二次端著飯菜到狄劍飛房裡。這回她逕自推門而入,直接把飯菜擱在桌上,然後開始收拾房間裡雜亂的衣物。
「你又來做什麼?」依然坐在床上的狄劍飛開口了,這次他揭開簾幕,一雙眸子凌厲地盯著小勾,似要藉此令她畏縮。
「原來你知道我是誰,昨兒個你不是瞧都不瞧我一眼嗎?」小勾反問。
眼前的男人瘦了,變得冷酷,但是眉宇間依然有著昔日那股好看,甚至還多了些成熟。怎麼會這樣呢?她疑惑。都十年不見了,他卻仍然是她印象中最好看的男人。
「滾出去,我不需要人家服侍。」狄劍飛惱怒地撇過頭去。
「如果你能自己更衣,並且到前頭和老夫人及你的妻兒一塊兒吃飯,那麼我就不用到這裡來服侍你。」小勾完全無懼於他。「莊裡沒有人敢提起有關你的任何事,就算我開口問,得到的回答也多半是搖頭或一臉茫然。」她朝他走近幾步。「為什麼會這樣?我離開狄家莊時你正要成親,也即將正式成為莊主接掌莊裡的事務,為什麼十年後我回來了,看見的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告訴我出了什麼事,狄劍飛,如果你需要,我依然是你的朋友。」
狄劍飛仰起頭哈哈大笑。
「朋友?我要那種東西做什麼?我看你這十年就像白過了,一點都沒有成長,還是那麼天真。」
「為什麼要說這麼刻薄的話?為什麼要故意抹殺我的關心?以前的你不是這樣子的。」
「以前的我?哈哈!我早已經忘了以前的我是什麼樣子。」狄劍飛看著她,忽然雙眉一揚。「你臉上的傷--」
「這個--」小勾摸摸臉頰。「忘了嗎?是昨天晚上你朝我扔過來的枕頭傷的,扔得還真是准。」
聽見她的話,狄劍飛臉上閃過各種表情,有訝異、歉疚,似乎還有--還有心疼與不捨,只不過這些小勾都無心去注意。
「在女人家臉上留了道傷口,你覺得抱歉嗎?」她問。「是的話就告訴我吧!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
狄劍飛看著她,深刻的痛楚就寫在他的臉上。
「我的腿毀了,妻兒也死了,事情就是這樣,你滿意了嗎?」
※ ※ ※
似乎一切的不幸都是起因於老夫人從前的貼身丫鬟婉玉。她一直有成為狄劍飛籠妾的野心,又深怕他一旦娶妻,有了子嗣,她為妾的目的恐怕就達不成了,於是在少夫人懷胎四月時將打胎藥摻在補湯裡給她喝下。
大概是藥量用多了,狄劍飛的妻子在喝下補湯後血流不止,終於在折騰了一天一夜後一命嗚呼,腹中的孩子自然也無緣來到這個世上。
事發後,老夫人將躲在房裡哭泣的婉玉送交官府法辦,狄劍飛則度過了頗長一段灰暗悲痛的日子。
當地好不容易振作起來,重新將心力全部投注在莊裡的事務上,卻又發生了墜馬意外,導致他的雙腿斷裂,其傷勢之嚴重令群醫束手無策。
「以你的身手,真跌落馬背應該也不至於受傷才是啊!」小勾記得他的功夫有多麼了得,是以立即提出這樣的疑問。
「獵人的箭誤中我的坐騎,我被高高地拋向空中,至於為何我無法對這樣的突發事件做出立即的反應--」狄劍飛搖頭。「我到現在都想不透,也許是天要亡我狄劍飛,所以我躲都躲不過。」
「別這麼想,人生本來就不可能永遠平靜無波。」
「用不著安慰我,我不需要。」狄劍飛又回到原來的冷漠。
「你需要的是走出這樣的生活。」小勾告訴他,再度開始收拾凌亂的房間。"先吃些東西吧!然後我來替你擦擦臉,換上乾淨的衣裳--」
「夠了。」厲聲的喝止令小勾詫異地抬起頭。「你已經知道所有想知道的事,可以出去了吧?讓其他人來服侍我,我不要你。」
「沒有其他人願意來,只有我。」小勾咬牙道。
「什麼叫沒有人願意來?」狄劍飛吼著:「我是這裡的莊主,我要誰來伺候我誰就得來,有哪個敢說不?」
「莊主?」小勾懷疑地問:「你是嗎?躲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要人送飯菜來,服侍你梳洗更衣,這樣就能當莊主嗎?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莊裡每一個人都比你有資格做狄家莊的莊主。」
「你--你居然敢這麼對我說話?」狄劍飛鐵青著臉,抓著床沿的手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著。「花小勾!你只是一個丫鬟,一個下人,竟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該死的你!出去,馬上給我滾出去!」他怒不可抑,再一次抓起隨手放在床沿的茶杯朝她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