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楊一針針將裁好的布料縫合,她細細縫著,就像往常一樣認真,但不知為什麼,她偶爾回抬起頭來望向僅打開一個小縫的窗子。
她希望看見什麼呢?在朝窗子看了數回後綠楊終於問自己,然後有個答案掠過腦中。
是他!她正不自覺地等著那位一身白衣的公子。
這想法多少叫綠楊吃了一驚。然而那位公子冷冷卻極為俊美的臉隨即浮現眼前,她不由停下手中的工作對著桌上的燭火思索著,兩道柳眉也跟著微微聳起。
仔細一想,莊主似乎帶回來一位挺奇怪的客人呢,帶著神秘的氣息出現在情劍山莊,然後就像隱士般地躲起來不見人,莊裡的人到現在還對他非常好奇,所以她也不敢說出自己曾和他有數面之緣。
在嚇昏她之後,這位神秘的客人幾乎每隔一天就會出現在她窗前。第二次、第三次時仍難免嚇著她,但隨著他出現的次數增加,柳綠楊雖覺得詫異不解,竟也慢慢習慣了他的存在。
他總是站在那兒,一身白衣幾乎和飄落的雪完美融合。如果柳綠楊裝作沒瞧見他而不予理會,他就這麼靜靜站著,不動也不說話;而即使綠楊開口招呼他,他也僅是做最簡潔的回答,然後便轉身離去。
這謎樣的人有著謎眼的行徑,柳綠楊認為自己是怎麼都無法明白的,她該做的是好好縫她的衣裳繡她的衣,別再胡思亂想。
柳綠楊淺笑著重拾針線。就在這時候,有人推開門進來,是娟兒嗎?她想,微笑著回過頭,卻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
除了她被嚇昏那回,這是他第一次進屋子來,柳綠楊見狀一愣,錯愕地站了起來。
「公子你——你為什麼——」
「我要離開這裡。」冷飄水開口說,發現盯著他的那雙眼睛瞪得更大。
「你是說——公子的意思是要離開情劍山莊嗎?」柳綠楊忙問,一時之間並未多想他何以會特地來告訴她這件事。
冷飄水點頭。
「這怎麼行呢?」柳綠楊不加思索道,擱下手中的針線和布就走向他。「莊主遠行不在莊內,臨行前還囑咐過好好伺候公子的,你這麼說走就走,莊主回莊後要是怪罪下來——」她越說聲音越小,因為他直盯著她看,那眼神令她覺得害怕,不僅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連心跳都變得又急又亂。
「我已經決定了。」即冷又沉穩的聲音傳來。
「決——決定了?」柳綠楊手撫著胸倒抽了口氣,撇過頭不敢直視那雙海一般深不見底的眼眸。
「我要離開情劍山莊。」他又說。
因為不知道該看什麼地方,柳綠楊最後低下了頭。
「要離開的話……公子如果執意要離開情劍山莊,那麼我替你去處把總管找來,雖說夜已深了,但這種事公子還是——」
「用不著通知任何人。」
「這——這怎麼可以?!」柳綠楊蹙眉低嚷。
冷飄水挑了挑眉,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可以。
見他不發一語,柳綠楊只得問道:
「既是如此,那麼公子又何必特意來告訴我呢?我只是莊裡的下人,根本無權過問公子你的去留。」
她說著,偷偷瞄了他一眼,發覺他一雙濃眉挑得更高,雖說從臉上看不出什麼端倪,但她或許是惹他生氣了,柳綠楊這麼想著。
「我的去留我自己決定。」終於,冷飄水開口了。
這不就是了?像他這麼任性的客人盡可以隨他高興來去匆匆,又何必上這兒來告訴她呢?
這些話柳綠楊並未說不出口,然而就像在回答她的問題似的,冷飄水又接著說:
「我馬上就要離開,而你,要跟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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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良久的沉默之後,柳綠楊眨了眨眼。
要她跟他一起走?這位公子什麼地方弄錯了吧?
即使存有這樣的疑惑,柳綠楊還是忍住了沒有說出口,只是微笑著搖頭。
「雖然我不是很明白公子的意思,但是很抱歉,我不能跟你一起離開情劍山莊。」她說。
「冷飄水。」對方盯著她看,最後回了這麼一句。「我的名字。」
「啊?」柳綠楊一怔,接著露出瞭然的笑。「奴婢給冷公子請安。」
「非得這麼稱呼我嗎?」冷飄水低語。
「咦?」沒聽清楚的柳綠楊睜大眼睛。
「算了。」冷飄水說著背過身去,心想如何才能帶她一道離去。
光用言語是絕對沒有辦法說服她的吧?他在這方面沒有半點天分,說是拙劣至極也不為過,他甚至找不出能令自己信服的理由和說辭,又怎麼能奢想她會點頭乖乖跟他走?
「這——冷公子。」正當他沉默思索時,後頭的柳綠楊輕聲喚道,冷飄水於是微微轉了轉頭。「能不能請公子打消去意呢?如果是因為莊主不在,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有什麼地方怠慢了,公子儘管說,我會代為轉達給管家,要他嚴加督導——」
「你誤會了,」冷飄水打斷她的話。「我對於貴莊並無任何不滿。」
「是真的嗎?」聽他這麼說,柳綠楊放心了些,卻又覺得疑惑。「那為什麼走呢?冷公子,為什麼要在莊主遠行時離開情劍山莊?」
是啊,為什麼?
這問題冷飄水也問過自己不止一次。他原本哪裡都可以去,也哪裡都可以不去,就因為蕭倚樓的堅持,他來到情劍山莊,為的是盡可能延續他的生命。這裡的生活自然較外頭輕鬆,三餐有人打理,用不著時時提防背後飛來的暗箭。他不排斥過風平浪靜的日子,卻也並不留戀。
他是個命在旦夕的殺手,在哪裡了此殘生對他而言其實沒有太大的差別。
所以,在見到她之前,他對未來沒有任何慾望,即使是救命的解藥他也不放在心上。那麼仔細想想,他為什麼會興起離開情劍山莊的念頭?歸根究底——就是她,是因為這個他甚至不知姓名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