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心裡都這麼想,大廳裡霎時陷入一片沉寂,除了偶爾舉杯啜飲的輕微聲響, 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就在這時候,大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三個人皆轉過頭,隨即便看見楚夢月衝進 廳裡,後頭還跟著兩位神色焦慮的丫鬟。
「我聽見聶平的聲音……」楚夢月一踏進大廳就喃喃喊著。「是他嗎?三哥?
是不是他回銀月山莊來了?」
楚夢月的突然出現讓楚君逸一怔,但他隨即恢復過來,並下意識地朝穿著一身老舊 衣裳的聶平看了一眼;而隨著兄長的視線,楚夢月也注意到坐在廳內的另兩個人。
他們身上的衣物實在破舊,但也非常眼熟,楚夢月仔細一想,幾乎要發出驚呼。
千面夜盜和他的同夥穿的不就是這兩套衣服嗎?在昏迷之前她和鵲兒的確是被那兩 個壞傢伙給挾持了,為什麼一醒過來卻是躺在自己房裡?
楚夢月腦子裡一片混亂,根本無法將這一切連貫起來。然後她看著那兩人的臉,發 覺他們並非老頭和叫化子,雖然頂著白髮和破帽子,但他們絕對是年輕人,兩個相貌不 凡的年輕人!而其中一個甚至長得像——聶平。
她睜大了雙眼直盯著他瞧,愈看愈確定那衣裳破舊的白髮者就是聶平。這楚夢月愈 來愈茫然,她不懂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和聶平莫名其妙又見面了,而且地點還是在 銀月山莊,似乎她只是睡了一覺,醒來以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一直到兄長開口喊她,看著她的眼裡滿是擔憂,楚夢月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開始流 淚,淚珠沿著臉頰滑落,滴在她緊握的雙手上。她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哭泣感覺很難為情 ,又想起剛才一進大廳就嚷著找聶平,楚夢月簡直是無地自容,索性行了個禮,便轉身 跑出了大廳。
兩個丫鬟等候莊主的指示好追著小姐而去,然而楚君逸卻示意她們退下,並回頭對 聶平說:「夢月那兒能不能麻煩你?你曾向青璃保證過會回來,雖然那丫頭什麼也不問 ,但我們都看得出她一直在等你。」
石破軍微笑著瞥了聶平一眼;聶平則皺眉回看他一眼,並站了起來。
「楚兄是要我去把小姐找回來?」他問。
「就叫她夢月吧!別什麼小姐不小姐的。」楚君逸苦笑著說。「我希望你去和她談 一談,即使你——即使你並不打算和她……呃……你知道我的意思,總之我希望你和她 說清楚,也許有點困難,但總好過讓她一直抱著希望空等下去。」
聶平沉默了半晌,抬頭對楚君逸道:「原本我希望能抓到兇手為死去的未婚妻報仇 ,之後再談和夢月的事情,但此事一直無法解決,連兇手是否即為千面夜盜都無法確定 ,再延遲下去對夢月不公平,楚兄也會誤以為我對夢月並無誠心——」
「別誤會,聶平,感情的事本來就不能勉強,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楚君逸趕 忙解釋。
「這點我明白。」聶平微笑點頭,接著道:「如果楚兄還信得過聶平,那麼我在此 請求楚兄把夢月交給我。」
這話對聶平而言與求婚無異,楚君逸自然也明白這一點,是以他非常詫異。妻子的 直覺果然是對的,他想,聶平對夢月畢竟不是毫無感情。
「我當然願意把夢月交給你!」楚君逸恢復鎮靜,並露出笑容。「問題是夢月那裡 ——你難道不須先和她談談?」
聶平點點頭。
「我這就去找她。」
第五章
看見隨後追來的聶平,楚夢月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居然又莫名其妙冒了出來,她 自己都嚇了一跳,急忙用袖子抹了抹臉,並且背過身,故意不去看他。
雖然太陽尚未完全升起,天際也不過微微泛白,但以聶平的眼力又怎麼會看不出她 的眼淚?
「為什麼你一看見我就哭呢?」聶平走到她身後低聲問。
「我愛哭就哭,才不是為了你。」楚夢月嘴硬地說。又抹了抹臉,依然沒有轉身看 他。
聶平不知道該說什麼,打從住進銀月山莊開始,他就拿她沒辦法,現在自然也是如 此。不過在這種時候,別說是涼亭了,整個院子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不說話豈不是更尷 尬了?尤其他還有重要的事得跟她談呢!
聶平想了好一會兒,最後說了這麼一句話。
「天還沒亮,你一個人就這麼跑出來很危險的。」
「在自己家裡會有什麼危險?」楚夢月沒好氣地嘀咕著。
「誰說在自己家裡就沒有危險?你忘了城裡林府千金的事了?」
楚夢月倏地轉過身子。
「說起這件事,你和那叫化子究竟哪個是千面夜盜?」
到現在還問這種問題!聶平除了瞪著她,根本不知該做何反應。
楚夢月則理所當然地把他的「無反應」視為「默認」。
「太——太噁心了!」她嚷著,又開始掉眼淚。「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混進林 府想要欺侮林姑娘,被我和鵲兒揭穿後就挾持我們,還帶我們回莊裡來,在我三哥面前 裝好人,我三哥一定很感激你把我和鵲兒平安無事送回來吧?他一直那麼相信你的,結 果——」
「喂!」聶平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她。「可別愈說愈離譜了,我早就跟你說過我不 是千面夜盜,而且還說過不止一次。」
「那就是叫化子嘍?」楚夢月嘟起嘴,直跺腳。「你是傻子嗎?居然跟那種人做朋 友。」
「他也不是千面夜盜,你怎麼對我一點信心也沒有呢?」聶平耐著性子解釋道。
「真的嗎?」見他面無愧色又說得斬釘截鐵,楚夢月有點動搖了。「你們倆都不是 ——不會是騙我的吧?」
「我們本來就不是什麼夜盜。」
「那麼你們為什麼要變裝易容混進林府?」
「跟你一樣,為了抓千面夜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