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閉上眼了,直到他一句低沉的問話讓她猛然掀開眼瞼:「好多了嗎?!」
好多了嗎?她甚至不記得她曾痛過。
「你看起來很痛苦,我的按摩無效嗎?」她瞪著他,他憂慮的話語讓她驀地沒由來地想笑,但她終於忍住了,只是沉默不語。
「要不要請船上的按摩師來,他們的技術應該好一點。」
沒有人的技術會比他更好。她阻止他,重新將睡衣睡袍拉回腳踝處。她注意到他眸光奇異地一閃,帶著某種期盼的熾熱。
她臉一燙,莫非他終於對她有了某種感覺?
「你的腳怎麼會抽筋的?」
「我不知道。」她微微粗魯地應道,低掩星眸。她怎麼能告訴他?說她昨晚大腿讓他枕了大半夜,一直捨不得滑開,因此腿部麻木,在忽然用力站起身時小腿才會抽筋——她能告訴他這些嗎?
絕不!她死也不告訴他。怎能讓他得曉得在他昨晚那樣毫不禮貌地入睡後,她竟還為他心跳不已,不但捨不得起身,還趁他入睡時悄悄偷了他一個吻?
當然沒睡好!她足足在沙發上發呆到半夜三點,回到臥房又因為抽痛的腿以及翻騰洶湧的念頭無法成眠。好不容易快要入睡時,偏偏外頭又起了大風大浪晃得她心神不寧。
一直到方才為止,她真正的睡眠不超過一小時。而他,居然睡得如此香甜!
她驀地回眸,忿忿瞪他一眼,他接收到她氣憤的眸光,微微拉起苦笑,「是我問錯了。我想你一定很恨我,在你睡不好的時候我竟然睡得如此安穩。」他看透了她的想法。
她又是憤慨,卻又忍不住一陣莫名的喜悅。忽然,一陣想惡作劇的調皮情緒攫住她。
「你想怎麼補償?」
「我親手做的早餐,如何?」他試探地問。
「你——親手做的?」她不敢相信。
他只是微微一笑,朝她眨眨眼,「你先坐著休息會兒。」
她愣愣地看著他走向設備現代化的廚房,雖然簡單,但流理台、瓦斯爐、冰箱、櫥櫃……這些還是有的。她看著他冰箱拿出一些東西,接著身影隱入隔開客廳與廚房的屏風後。
他——會做飯?她不禁搖搖頭,右手不覺抓緊沙發上一團軟軟的東西。她低垂眸光,這才發現她抓的是昨晚為他蓋上的毛毯。
他曾經裹著它睡覺。
莊羽鶴不曉得是哪來的衝動讓她拾起羊毛毯一角,湊向鼻尖深深地嗅著,貪戀還殘留其上、屬於他的男性氣味。她讓右頰貼上毛毯,感受著淡淡的溫熱,想像著他也曾像她這樣緊緊貼著這條薄毯,沉沉、甜甜地睡著。
好迷人的氣息,好甜美的感覺,這樣裹著曾經也裹著他的毛毯讓她一陣無可名狀的舒服,神志不覺昏昏沉沉起來。
好舒服。她迷迷糊糊地想著,螓首向後一落,正好深深埋入他曾枕過的羽絨軟枕。
*** *** ***
她睡著了。
當藍清風端著兩盤香氣騰騰、形狀煎得十分完美的蛋卷從廚房走出來時,驀然發現了這個事實。
他輕輕在玻璃桌上放下盤子,看著她細緻恬靜的睡顏,心裡忍不住柔情一牽。
她靜靜蜷縮在沙發裡,覆著那條溫暖的羊毛毯,卷卷的眼簾美好地低伏著,投下羽狀剪影,兩瓣柔潤的紅唇微微分啟,恍若邀請男人細細品嚐。
他在她面前蹲下,猶豫著是否該抱她回房。在床上她會睡得舒服一些。
他伸出雙臂,在即將碰觸到她時又像觸電般地縮回手。
不行,他不能冒險抱她。他還記得剛剛將她抱上沙發時那股心悸的感覺。要不是發揮了超強的意志力,又擔憂她疼痛的腿,他或許就會她做出不禮貌的舉動。
不行。如果他再抱她一次,再接觸一次她柔軟的嬌軀,再如此靠近呼吸著她芬芳的氣息,他就會完全失去理性,甚至會等不及喚醒她便要了她。
那他豈不完完全全成了她所鄙夷的那種貪戀她美色的愚蠢男人!她會逗引他,折磨他,將他玩弄在手掌心,像殘酷的獵人對待他無助的獵物一般。她會得意於自己對他的影響力,會高興地看著他為她神魂顛倒,並且永遠不會尊敬他。
他無法忍受那樣。其他任何人對他的看法他都不在乎,但她的看法他無法忽視。
他要她覺得他聰明、迷人、有禮、自制,他要她尊重他、欣賞他,將他視為一個無法輕易征服的男人。然後,他才允許自己將她帶上床,用他的唇、他的眼神、他的身體膜拜她,傾訴他對她的心儀與仰慕。而她,也會用同樣的舉動、同樣的情感回應他。
*** *** ***
船即將進港。
雖然風雨稍稍延遲了「樺櫻號」預定的航程,游輪仍在兩天後停泊於哈斯汀王國瀕臨黑海惟一的港口,比預定的時間晚了一夜。
早晨九點,莊羽鶴站上甲板,任璀璨陽光灑落她一身。
藍清風站在她身後,提著兩人的大件行李,而她,提著一件小的。
「到了。」她微微歎息。
「你緊張嗎?」他溫柔的嗓音拂過她耳際。
他會這樣問她是有原因的。今晚在哈斯汀的宅邸裡將有一場小型的歡迎晚餐,是外交部長夫婦特別為了他們的加入而舉辦的。而明天早上,他們便會隨同使館人員一起啟程到日本去。
一切都從今晚開始。
今晚,兩人便必須以新婚夫婦的身份聯袂出席晚餐,並且在取得所有人的信任後,展開調查行動。絕不能失敗。
他看著她輕輕搖頭,調整一下粉藍色圓形小帽的角度,那頂帽子俏皮地斜覆額角,為她清雅的臉龐增添幾許嬌美的氣息。
兩人靜靜地隨著人潮移下船。
他一面伸直左手臂替她擋去不必要的肢體接觸,一面問道,「有人會來接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