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兒翻了個白眼,「這我怎麼會知道?我的眼睛又不能穿牆。」
「就算看不著,也總該聽得到吧?」另一個小丫鬟擠蹭過來扯著她的袖管,「妳試著回想,就聽到的聲音來判斷,郡主是不是關起門來在修理他?」
「不太像耶!」
袖兒搖頭,嘟嘴回答。
「多半時候都無聲無息,若真的有聲音,也幾乎是笑聲……噢,對了、對了,有一回我不小心靠近窗台邊上,恰好聽見那小子笑罵了句:『淘氣!』而郡主呀……」
袖兒攬眉回想,「好像是嬌笑回了句:『你才是天底下最壞的呢!』呃,妳們倒說說,這個樣子的罵來罵去算不算是在修理人?」
「修修……修妳個頭啦!完啦、完啦!」一個年紀大點,進出過情關的年長丫頭司棋伸手一拍額心,「笨袖兒,男人和女人之間會說這樣的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在……談、戀、愛了!」
「這個樣就叫談戀愛?!」袖兒驚天動地尖叫起來,卻讓眾女及時摀住嘴。「妳……妳胡說八道!他們根本就是在互罵的!」
「誰胡說八道啦!沒經驗就別開口,那叫做打情罵俏,蜜裡調油。」司棋沒好氣的說。
「不……不會吧?」袖兒不敢肯定了,「誰都知道郡主有多討厭那小子的。」
「那是之前!」司棋長長哼口氣。「郡主雖刁雖蠻雖驕氣,但畢竟是個正值青春少艾的少女,而那姓洛的男人又生得好看得緊,一雙桃花眼老愛對著人笑,就別說旁人了,連我這早已心有所屬的都曾因他的笑容而心裡小鹿亂撞,天底下有哪個女人不愛俊俏郎?更何況那男人不但好看、會說話,且又是才情滿滿、滿腹經綸,撇開身份問題不計,妳們不覺得他和咱們郡主,還真是挺相配的一對璧人嗎?」
「去去去!什麼璧人上人的!又怎麼可能撇開身份不計嘛!」
袖兒又急又慌了。
「堂堂郡主怎麼能去愛上個低三下四的僕人?這若讓王爺、王妃知道了,他們心疼郡主不敢責罵,卻肯定要拿咱們這些整日伴著她的人出氣的!要不這樣……」袖兒暗起了盤算,「咱們先去告訴池婆婆,讓她想辦法將這傢伙趕出王府,或是偷漏口風給王妃,讓她來勸勸郡主……」
她話還沒完便讓另一個丫鬟司畫給瞪眼睛打斷了。
「怎麼?敢情妳是只怕王爺、王妃卻不怕郡主?日後若讓郡主知道了是咱們去嚼的舌根,妳說說,郡主會怎麼對咱們?」
袖兒一聽刷白了小臉,神情更顯慌張,「那那那……那咱們該怎麼辦呢?」
「不怎麼辦!」幾個丫鬟七嘴八舌的做出結論,「咱們先聽郡主的,把人找去,然後三不五時進去打斷,可千萬別讓他們做出了傻事,在想出更好的計策以前,也只好先按兵不動了。」
「還有一個辦法的……」年紀最小的丫鬟侍書苦著一張小臉,「就是日夜焚香,祈求上蒼了。」
*** *** ***
書齋,熏香裊裊。
洛伯虎一手托腮,一手在紙上任意塗鴉,不是他不想認認真真畫幅好畫,只是覺得沒有必要。
他原是個雜役,現在卻幾乎成了伴讀,每天得來陪朱紫紫讀書作畫下棋。
若真是陪陪也就算了,卻每每筆桿最後都會跑到他手上,只因為她老愛纏著要看他作畫,要看他寫詩,還要看他拆字玩字謎,就連隨意亂畫個兩三筆都能哄得她開心好半天。
她其實並不難哄的,他漸漸發覺。
在她撤下心防去對待一個人的時候。
他若有所思地用眼角睞了眼趴在桌畔,興致勃勃瞧著他作畫的朱紫紫,知道這位外表驕縱的千金驕女,其實內心很寂寞,並且是非常害怕寂寞的。
她被呵護疼寵、她被尊敬畏怯,但能真正瞭解她,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敢和她說幾句真心話或是認認真真陪她玩的,卻是幾乎沒有,尤其在這個她還有點陌生的蘇州城。
而這,也正是她會愈來愈黏他的原因吧!除此之外,他不願多想。
他沒見過王爺只是見過王妃,卻是隔了段距離的遠遠打量。
薺王妃雖然已上了年紀,卻仍是美人如畫,不難想見年輕時是個怎樣的佳麗,但她不僅人美如畫,就連性子彷彿也是,高貴冷漠,恬靜寡言,不論眼神或氣質都讓人有種遙不可及的距離感,這樣的女人像神祇,不像母親。
她只有朱紫紫一個女兒,疼愛她是一定的,但想來會是拙於表現的吧,尤其那熱呼呼老想著貪玩的小姑娘,是得要用多少的熱情才能夠被餵飽?
朱紫紫黏他,那麼他呢?
洛伯虎有些恍神了。他明知讓這種寵壞的小女人給黏上肯定後患無窮,那麼他何以會一再順著她的要求過來陪她呢?
他生有反骨,向來不服權勢,若不是他心甘情願,管她身份是啥,又拿了什麼來做要脅,他大可以想辦法甩脫的,但他來了,來陪她,陪她玩、陪她笑、陪她胡鬧,是同情?是憐憫?抑或是心疼?
成分複雜,他閉上眼睛不願多想。
其實今日他來還有一個目的,戴小安回來了,他離開的時刻到了,但從剛剛一進門到現在,他嘗試開了幾回口,就是說不出要走的話。
他還沒開口,朱紫紫倒是先吭聲了,「嗯,這株菖蒲旁還該再加只小雀鳥的。」
他略扯唇角,笑笑無語任由著她,隨意多添了幾筆,頓時一隻活靈活現的雀鳥就出現了,卻在她愈看愈滿意時,他停下了筆。
「眼睛呢?」她看著他,推肩提醒。
「不能畫眼睛的。」
他拋開筆,學她也趴到桌上側著俊臉。
兩張同樣好看的臉相距咫尺,眼兒對望,像是兩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在討論著一個屬於成年人的話題。
「為什麼不能畫眼睛?」她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