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呼響起。
「我我我……在街頭小霸王一男七女的賭局中,我可是下了不少注,賭紫郡主獨贏的,前陣子見其他人一個個或嫁或遷,我還竊喜著說要賺翻了,怎麼會這樣?嗚嗚嗚……心疼!心好疼!」
「活該!」罵人的罵得可暢快了,「沒事拿人家的姻緣作賭?你疼個屁呀,那該疼得徹心入骨的是人家街頭小霸王吧,姻緣敵盡,個個落空。」
「那倒也是。」說話的人揉撫著胸口附和,「咱們這些瞧熱鬧的,失去的不過是些許錢財,可那小霸王,這會兒還不知道躲在哪兒暗自神傷呢!」
議論聲時高時低,卻一概沒能飄進正委坐於廟簷上的男子耳裡。
男人手持酒壺,一雙失魂落魄的眼睛,盯著漸行漸遠的花轎,腦海中浮起--
天底下沒有我想去卻到不了的地方,也沒有,我想要而要不到的東西!
果真是個標準千金驕女狂妄語氣,但最後……他仰天苦笑,倒酒入喉。
但最後,她卻仍是敗了……
敗了,輸了,認命了,她坐上了花轎,新郎卻不是他。
但究竟是她敗抑或是他敗?他心頭苦澀無言。
那唯一得勝的,是老愛以捉弄人為樂的老天爺吧!
「就知道你會躲在這裡……」
老音飄來,是跟著攀上了瓦簷間的月老,但男人只是癡瞧著底下的花轎,壓根無意搭理。
「每回你那些紅顏知己嫁人時……」月老在簷上坐定。「你總會上這裡來『目送』,但這一回……」他一雙老目直在身旁男子的臉上探索,「你的表情……還真是很不尋常,這小麻煩精如我先前所料,果真是最最難搞的,最不一樣的一個了。」
沒錯,在送走前面那幾個姑娘的時候,洛伯虎雖有落寞、雖有惆悵,卻還有幾分的欣慰及真心祝福,不似這一回,困頓迷惘、黯然銷魂且……痛苦,一股自制力再強如他者亦無法掩飾的痛苦。
不一樣的?是這樣嗎?
洛伯虎恍神地想著,是的,有關於這一點他早有警覺,只是不許自己多想。
薺王府郡主朱紫紫,是七個紅顏知己裡與他相識最晚,也是年紀最小的一個,並非最美,卻是最刁蠻難馴的,那時兩人相識未及三個月,她便已將他向來操控得宜的感情生涯,一夕破局。
到底這一切的錯誤是怎麼開始的呢?他回想著。
他回吻了她,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破了他向來堅守的「浪子守則」。
浪子守則第一條--
和女人摸摸小手可以,但玩親親?那可要多多考量,因為將會衍生出難以收拾的後患,讓對方有了偏執的認定。但他渾然忘我,一徑沉溺在她紅嫩甜香的小嘴裡,雖說這個吻是由她主導而起的,但他沒有拒絕,就已經錯了第一步。
浪子守則第二條--
真要忍不住,想做出逾越禮教的舉止時,請注意場地,而通常是以廢棄的破廟及罕無人跡的水塘畔為最佳,最最不該的就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但他被吻傻,連今夕是何夕都記不太清楚了,哪還分得出啥大街不大街的,於是錯誤的第二步被鑄成。話語如風,沒多久,其他六位紅顏知己陸續聞訊而來,知曉了自己並非他的唯一,二話不說當街開扁,不提別的,光是一個蘇州小老虎和一個白雲幫幫主,就夠將他給打傷打殘了。
被圍毆後他去找了月老,這才終於忍痛同意了月老提出的解決方法--散盡七女姻緣,在那時候他沒多想,只是下意識地將她排在最後。
而如今,在花轎漸行遠去,即將杳盡的影點裡,他終於對自己坦白了--
他驚艷於海灩的嬌媚,喜歡詩曉楓的單純,欣賞洛虎兒的直率,想要征服傲澐凌的冰漠,憐惜季雅的傲骨,心疼安沁楹的遭遇……
對於她們的感覺他向來很清楚,也很知道該如何應對,只有對於她,他總是難以釐清,只知她是幾個女子裡面,他最感頭痛的一個。
原來,他終於明白了,因為最是在乎,所以最感頭疼!
沒管洛伯虎是不是有在聽,月老搖頭繼續叨念。
「原先我想這丫頭太過狡猾,你又對她很不尋常,肯定會是最棘手的一個,卻沒想到……唉,果真是天命!愈難割捨的愈得割捨,一個橫梗在你們中間的血親問題,就逼得人不得不認命了……」
他不想再聽,不願再聽,再聽就要瘋了!
洛伯虎伸掌捂耳,卻驚見著遠方迎親隊伍起了亂,原是整齊的隊伍成了一盤亂沙,就連那原是春風得意的新郎倌,也跳下馬擠進人群裡。
「怎麼回事?」
出聲問的是月老,但沒人應他,因為洛伯虎早已躍下屋簷,朝著混亂處飛奔去了。
人還未奔近,他就已經聽見或高或低的尖叫--
「新娘子投河!」
「新娘子投河了!」
「快快快!一邊去救人,一邊去找大夫!」
投河?!
洛伯虎氣急敗壞,發狂似地怒撥開人群朝河邊奔去,但人潮著實太多,多到他好想殺人,最後他再也按捺不住,一路咆哮大吼,終於將人群嚇出了一條路。
他奔到了河邊,一眼就瞧見已讓人給撈上岸的火紅身影,他一把推開那名救起她的人,傾身將她摟緊在懷裡,心口狂跳的上下細瞧著她,先測了呼吸,再為她壓出幾口河水,在仍然未能見她醒轉之後,他毫不考慮俯身用自己的唇覆住她冰冷的菱唇,灌入他的氣息。
「你你你……你是大夫嗎?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放開她,這是我……」
方擠出人群的新郎倌乍見這幕既慌且惱了,他原想動手搶回新娘子,卻還分得出輕重緩急,看得出對方是在救人,是以只得暫吞了悶火。
「郡主她有沒有……有沒有事呢……你好歹讓我……」
新郎倌話沒完就讓壓根沒瞧向他的洛伯虎給打斷了。
「快去找個大夫過來!」不但沒瞧,他甚至對新郎倌厲聲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