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結的身影瞬間活了過來,朝著望向她的癡迷男人淡淡的、柔柔的、能夠包容一切的笑了。
「子今、裡耶,還是水人呢?」畫面中女人典雅的面容沒有猶豫,「我還是叫你令衍吧!好久沒這麼叫你了,當你看到這片光碟,應該是任務完成,我們已經分開的時候了。」
像是遺言一般的開場白,喚出了僅伴他十年,卻是他打從心底唯一渴求的名字,方水人已瀕臨崩潰。
但畫面裡的安琪,因為不會被這一幕阻止,逕自說了下去。
「你或許很訝異吧,我怎麼會知道你深藏不露的秘密?」安琪頓了一會兒,「其實你不用擔心是你的喬裝扮演技術不夠完美,你棒到一個不行,徹頭徹尾就無法讓人聯想到子今是你,裡耶、水人也是你,但是……」
女人的微笑在這一瞬間,突兀的消失了。
「你就算去整型,把一張臉,甚至你的人都改造了,唯有一個東西,你再有通天本領也不能改變。」
游令衍快要炸開的腦子,幾乎不能夠思考。
但直覺告訴他,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已經學透了愛彌兒的所有技巧,無論長相、聲音、儀態,他都能隨心所欲,改變得完全天然,如果他想模仿一個人,就算是個女人,他也能唯妙唯肖。
像是能猜測到游令衍的詫異,安琪的眸子冷光蕩漾。
「你什麼都能改變,但你不能改變你的基因。」安琪眸光一轉,充滿自嘲,「你在那年的沖崖事故後,因為彈出車子而得救,或許是命運,你送到我爸就職的醫院,你的手術是我爸爸親手動的。當時,你的肝臟裂成兩半,其中一半被取了出來,按照醫院規定,必須保存下來,換言之,我一直握有你身體的一部分。很瘋狂吧?當我求爸爸將冷凍的器官交給我時,我也覺得我一定是瘋了,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於你?你明明……明明就拋棄我,以行動告訴我,你不再需要我了,你只要我牢牢的記住你,不可以忘記你!」
低啞的語氣,完全傳達了女人的痛苦,游令衍不忍再聽、再看,但他的五官背叛了他的意志。
螢幕中,回到過去的女人又深吸了一口氣。
「一開始,我只是想保存你的一小塊,好讓我不覺得完全失去了你,爸媽看我無法進食,連門都踏不出去,雖然知道不對,但還是答應了我的請求。然後我開始恢復了我的生活,失去你的日子,還是難挨得讓人心碎,我明白你才是受害者,比我更痛苦,可是我才十歲,才十歲,你怎麼忍心讓我經歷這麼悲傷的事情?!」
游令衍強忍下到喉嚨的哀鳴,他伸手扶牆,不讓自己一蹶不振。
他知道那有多不堪回想,他也曾經過她所說的感覺,在愛彌兒身邊時,他也是如此的想念她。
那時候,他就明白了,這是愛情,是一份才萌芽就無法見到天日的絕望愛情!
「生活在繼續,生命卻停止,然後吳子今出現了。」安琪繼續陳述她的故事,「他讓我很混亂,所有的事情亂得像攪成一團,我的心如同被一個狂暴巨人踐踏,對他一見鍾情的感覺,遠比起對任何人都冷感更讓我恐懼,我好似被鬼迷了心,偷了子今的一根頭發送去化驗。
「現在想想,或許我想證明我的人生能夠繼續下去,雖然不是你,但我還能愛人,還能完好的去守護我的承諾,至老至死,以一個完整無缺的人生來記憶你太過短暫的人生。但是事情卻出乎我的預料,荒腔走板。
「十年前的DNA比對技術比現在落後很多,爸爸應我所請,動用了所有的人脈,還是花了快一個月才拿到結論報告,我在半夜拿著美國傳真過來的即時報告書不知所措,但下一秒,我就衝出了大門去找你,因為等到天一亮,你又要離開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另一張臉,用另一個身份回來,但我知道,我不能就這樣讓你離開,我不能。」
聽到這裡,游令衍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在十年前安琪會在半夜前來,在公園裡吻他,在第一線朝陽射向他們之時,要他還,還她眼淚,還她愛情,把他整個人都還給她!
他懂了,而這份遲來的恍然大悟太難以承受。
「天啊!安琪,妳何必……」
喇叭傳出的悅耳聲音,打斷了男人的呻吟。
「令衍,你還記得你的承諾吧?我知道你沒忘,如果忘記,你不會為了我,受制於單雙。」安琪鬆了口氣,繼續憐愛的說:「十五歲是最複雜的年紀,同時是女孩、少女和女人,那個時候,我隱約有股強烈的感覺不能夠拆穿這一切,雖然很想大叫,但還是只能平靜的目送你離開。
「之後我一直在思考你和吳子今的一切,從男孩到少年,你臉和體型的變化都很自然,但整型手術能做的有限,當年開腹腔這麼大的手術,疤痕不可能完全消失,但子今身上卻一點痕跡都沒有,我知道,這一點絕不單純,所以我一上了高中就決定要進警大。」
安琪好似透過液晶螢幕,直直望進了游令衍的靈魂。
「因為只要和你狩獵相同的獵物,我知道,我一定能和你重逢,而你會改變一切,肯定和當年害你家破人亡、失去一切的詐欺案有關,你很有可能也變成了詐欺師。之後的五年裡,靠著書本和大學學業,我確定事情和我所推論的很接近,我發現在現實世界裡,真的有電影中才會出現的易容術這種東西,並且詐欺師的第一門功課,就是要騙倒自己最親近的人,你選擇了我。」她抬起了臉,「你的技術太過優異了,連親手撫摸居然都無法察覺那是假的,這是引導我的第一條線索。」
游令衍雖然心海翻湧,但過大的感情衝擊讓他啞口無言。
他一直以為她無所知無所覺,沒想到她居然知道他選擇她的用意,但他一動念就明白,他傷了她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