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告訴過妳現在不是種菜的時機。」他顯然是在忍著氣。
「非常感激。」安黎莎面無表情。
「妳能記得最好。」桑肯恩咬著牙,開門離去。
安黎莎聽見門被憤怒地摔上,她說不出理由地歎了口氣。對桑肯恩到底存著什麼感覺?為什麼每回見了他,總會引發她最差勁的反應?
安黎莎又歎口氣,還是眼前的生活要緊,她坐回椅子上開始粗縫的工作,心裡卻再也沒有原來那般寧靜了。
安黎莎不停地趕工,加上整夜未眠,只消一天一夜的時間就已經將整件衣服細縫完成,現在僅剩下袖口和領口的一些細節部分尚未整理,再來就是繡花了。
由於時間緊迫,安黎莎又不願放寬自己對手工的嚴格要求,她幾乎每餐都無法好好地、放輕鬆地吃,不是啃幾口麵餅草草打發,就是喝幾杯茶代替。也許大緊張又睡眠不足,一鬆懈下來,不僅腰酸背痛,還有些輕微的暈眩感。
她放下工作站起來,閉上眼睛並輕輕捶打酸疼的腰和背,等頭不暈了才拉開門走到外頭去。
冬天真的就要來了,清晨的空氣裡充滿著潮濕與寒冷的味道,再過一個月也許就要降下今年的初雪了。
安黎莎想起自己的冬衣不夠,儲糧不足,甚至連棉被都太單薄,她真難以想像自己將如何抵禦屆時透過木板縫隙吹進屋內的冷風;這個冬季對她而言將會是多麼漫長而難捱呀!
當然這些問題無法光憑鎮日的想像就得到解決的,她必須有錢才能改善這一切,即使這表示她將必須更加不分晝夜地辛苦工作。
回到屋裡,安黎莎決定將昨天剩下的一塊麵餅充當早餐,但餅已經硬了,所以她只好取出原屋主留下來的茶葉替自己泡了杯熱茶。茶葉因久置而略帶霉味,不過安黎莎並不在意,她閉上眼睛想像著這是一個美麗的庭院,而她這個富家小姐正安適悠閒地享受著下午茶時間。
早餐用畢,幻想也結束了,安黎莎抗拒著跟隨飽食之後而來的疲憊感,再度回到桌前繼續她的縫製工作;她告訴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完成了,根本不應該任意鬆懈。
安黎莎很快就進入情況,儘管她非常渴望睡眠,但她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和整齊的細密針距完成了袖口和領口的縫製,它們形式優美而且左右對稱。她滿意地欣賞自己的成果,打算盡快把下襬縫好後進入繡花階段。
忽然敲門聲又再響起,安黎莎懊惱地皺起眉;知道她住這裡的人不多,這次她衷心希望來的人是潘依玲而非傲慢的桑肯恩。
事實上,來的既不是潘依玲也不是桑肯恩,現在門外站的人根本遠遠超過她的猜測,而且會令她打心底就升起一股厭惡、又得費心保持面無表情。
葛海瑞露著一張噁心的笑臉往前走,安黎莎為了不碰到他只好往後退,他就這麼地擠進了小屋裡,緊接著葛海瑞發出一聲驚愕的叫喊。
「我的天!親愛的黎莎,我真不敢相信妳就住在這麼破舊寒酸的地方,為什麼妳有了困難卻不來找我呢?」他蹙眉,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樣。「妳該知道我絕對不會拒絕幫助妳,因為妳父親臨終時要我照顧妳的嘛!瞧,這地方已經腐朽不堪,木板和木板之間滿是縫隙,不要說是大風雪了,就拿腳用力一踹都踹得破,我怎麼能讓妳住在這麼危險的地方呢?來,把東西收一收到我那兒去住吧!反正妳遲早要嫁給我,和我一塊兒住也是天經地義——」
「我並未答應要嫁給你,葛先生。」安黎莎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她實在無法忍受這麼自以為是的聲明。「這是我的家,再破再爛,至少它是屬於我的,我就是要住在這裡,你不需要操心我的安危。」
「胡說!現在妳是我的責任了,我當然不能不管妳。」葛海瑞像在責備孩子似的。「別忘了妳父親的遺言,妳將成為我的妻子,我不能讓妳住在這種鬼地方,若給鎮上的人知道了,他們會批評我不懂體貼。」
安黎莎已經筋疲力竭,此刻情緒不佳的她再也無法禮貌地應付這個自私又煩人的傢伙。她深吸一口氣走到門邊,拉開門對著正皺著眉、四處張望的葛海瑞說:
「請你離開,葛先生。我從來沒有考慮過要和你結婚,請你以後別再提起這個話題。」
葛海瑞瞠目結舌,許久才相信他所聽見的。
「妳——妳說什麼?過了這麼多天了,妳還沒想通嗎?」
「如果你指的是結婚的事,我不相信那是我父親的臨終囑咐。」
「妳認為我說謊?」葛海瑞因生氣脹紅了臉。「妳這個不知感恩的婊子!我替妳做了這麼多,妳居然——」
「請你出去。」安黎莎不再在乎禮貌,因為她突然想通了,禮貌是拿來對待君子而非小人。
葛海瑞忿忿地點頭。
「好,我走,不過妳會後悔的!我馬上就要妳把欠我的錢還清,終究妳還是要來求我的,等著瞧吧!」他晃動肥胖的身軀,出了房門,並用力將門甩上。
霍奇騎著馬飛快地奔回桑氏牧場,馬都還沒停妥便跳下來衝進屋去,不但罔顧娜娜的警告,而且直接衝進桑肯恩的書房,而他之所以敢這麼莽撞,完全是因為老闆讓他一有動靜得立刻回報。
桑肯恩見他神情緊張地進來,心想是否安黎莎出事了,不由得也站了起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霍奇喘著氣說:
「出事是還沒有,不過我看這是遲早的事!」
「究竟怎麼了?」桑肯恩怒聲問。
「葛海瑞去找她了。」霍奇回答。
「葛海瑞去見安黎莎?」
「是啊!」
桑肯恩咒罵著難聽的字眼。
「那個該死的渾蛋去找她做什麼?」
霍奇聳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你只讓我在外頭看著,我在外頭哪知道姓葛的去找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