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剛剛說的張叔叔,是哪一位啊?我認識嗎?」
「是張文彬。我想你應該不認識吧,他移居美國了,很少回台灣。」
「張文彬?」楊恩典一震,僵住了身子。
燕姬說的,該不會就是當年與江成峰合作搞垮他父親公司,卷款潛逃的那個總經理?
「他跟我爸認識好多年了,我小時候他常來我家,剛剛爸爸本來想介紹你們認識的,可惜到你辦公室找不到你。」
幸好他提早幾分鐘下來了。
楊恩典十指緊扣住方向盤,掌心薄薄地滲出一層冷汗。要是讓張文彬見著他,一定會認出他的真實身份,那他多年來的佈局,恐怕就會功虧一簣了。
不行,他得上樓確定一下那個張文彬是不是就是他小時候經常來家裡拜訪的那一位,如果真的是,他得想個辦法未雨綢繆——
他深呼吸,澀澀地開口:「既然爸想介紹張先生給我認識,我看我還是上樓打聲招呼好了。燕姬,你先在車子裡等我。」
「好吧,那你快去快回。」燕姬微笑點頭。
他下車後,她打開音響,一面聽音樂,一面隨意地打量車內,忽地,她發現後座他的公事包半開著,露出淺色信封一角。
她一時好奇,彎身抽出那封信,赫然發現原來是一張邀請函,而且,正是她的基金會發出的。
恩典怎麼會有基金會的邀請函?
她更好奇了,打開一噍,竟然在信箋上瞥見自己的親筆簽名,而抬頭,正是給那位三年來一直不具名捐款給基金會的X先生。
原來恩典就是那位神秘的X先生!
燕姬又驚又喜,芳心飛揚。
原來他嘴上不說,私底下一直默默做著善事,而且對像還是她的基金會。
她果然沒看錯人。他不是個自私勢利的男人,他是值得她愛,值得她敬重的偉岸男子。
哦,她真愛他!
燕姬凝視著邀請函,癡癡地笑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滿心欣喜地將邀請函放回公事包,沒想到一個不小心,碰落了公事包。
一個牛皮紙袋摔出來,她連忙拾起,重新整理裡頭的文件,發現其中有一份是瑞成的財務報表。
恩典工作也太賣力了吧,連財務報表都要帶回家看。燕姬心疼地歎息,順手翻閱起報表,明眸起先只是無意識地瞥過上頭的數字,但沒多久,她便察覺異樣。
奇怪了,她記得瑞成不久前才剛公佈季報啊!明明就是大賺錢,怎麼這份報表上的數字會這麼難看?
不僅沒賺錢,還嚴重虧損,根本和之前公佈的數字大相逕庭。
是不是她看錯日期了?燕姬翻回頁首,確定這的確是瑞成上一季的報表。
她怔仲。難道她之前聽說的消息有誤嗎?還是這份報表有什麼問題?
楊恩典回到車上時,見到的正是她捧著財務報表發呆的這一幕。他臉色一變,幾乎是用搶的抓回報表。
「你翻我公事包?」他擰眉,口氣陰沈地質問。
「啊,對不起。」燕姬回過神,連忙解釋:「我剛剛不小心把你的公事包撞翻了,所以才想幫你整理一下。」
「是這樣嗎?」他看著她,眼神閃爍。
難道他懷疑她是故意偷翻他公事包?
燕姬有些受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會這樣侵犯別人的隱私權。」
他沒說話,默默地將報表放回牛皮紙袋,再收進公事包裡。
她遲疑地注視他的動作。「恩典,那是瑞成的季報吧?好像有點怪怪的。」
「你果然看過了。」他冷冷地、嘲諷地牽唇。
她假裝沒注意到他的嘲諷,逕自追問:「我記得瑞成上一季利潤應該很好啊,賺了不少錢,怎麼這份報表的帳面數字反而是虧損的?」
「你覺得奇怪嗎?」他忽然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當然奇怪了,這不對勁嘛。」她蹙眉。
他直視她,數秒後,才不疾不徐地開口:「那是因為這份報表是模擬的。」
「模擬的?」
「嗯。有時候公司為了風險控管,會做一些財務上的敏感度分析,我們只是想知道,如果瑞成營運表現不佳,會發生什麼樣的狀況。」
「原來是這樣啊。」燕姬放下心來。「我剛剛還以為——」
「以為什麼?」
「以為瑞成做假帳,對市場公佈假數字。」燕姬嬌笑。「真是的!嚇死我了。」她作勢拍自己胸脯。
他深沉地凝視她,眼神一閃。「如果是真的,你會怎樣?」
「什麼?」燕姬一愣。「你別嚇我,恩典,這可是違反證交法的,要是被抓到了,是要被判刑的。」
「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他聳聳肩。
「你告訴我,不是真的吧?」她猛然扯住他衣袖。「告訴我你沒做假帳!」
「我沒有。」他神色不動地回答。
「你發誓?」
「我發誓。」
做假帳的人,可不是他。楊恩典冷漠地想。
「那就好。」燕姬吐了一口長氣,臉色蒼白,看得出來驚疑未定。
見她急得前額冷汗都冒出來了,楊恩典冷硬的胸口忽地融了,心疼地替她擦了擦。「瞧你,緊張成這樣!」
「我怎能不緊張?」燕姬強笑。「要是瑞成真的做假帳,爸爸這個負責人肯定會被抓去坐牢,說不定連你也脫不了關係。」
「你很怕嗎?」
「當然怕了!」她猛然捉住他的手,明眸寫滿焦慮。「不論是你,還是爸爸,你們兩個都是我最親的人,如果你們誰出了事,我一定會很難過的,我不要!」
他默然。
這樣的沉默令燕姬心慌,他是故意要逗她的嗎?為什麼神色會如此猶豫?為什麼不肯乾脆給她一句保證?
他究竟在想什麼?
「告訴我你們都不會有事,恩典,答應我!」她嘶聲喊,嗓音幾乎破碎。「我不要你們出事,不要!」
她快哭了。那雙泛紅的眼已經閃著晶瑩的淚光,她看起來,像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手足無措。
楊恩典胃一擰。他怎能如此壞心地欺負她?怎麼捨得傷害她?她是這麼美、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