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代,恩典總是獨來獨往,班上同學戲謔地送給他一個獨行俠的外號,其中也含著些不滿的成分,總在暗地裡批他不合群、愛耍酷,恩典卻理都不理,依然我行我素。
若不是有一回,教授誤會他和好友宋日飛作弊,班上同學沒人伸出援手,只有恩典主動替他們澄清,或許四年下來,他們還是毫無交集。
恩典雖然懷抱仇恨,卻還不至於因此泯滅人性,站在一個好朋友的立場,他不希望恩典為了復仇做出傷天害理的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星朗。」彷彿看透了他內心思緒,楊恩典微微扯唇。「我要對付的人是江成峰,我會盡量不去傷害到其他無辜的人,只是——」他垂下眼,藏去眼底銳利的光芒。「江成峰這人太猜忌了,我如果不從江燕姬身上下手,恐怕他永遠不會對我完全放心。」
「不會吧?你這幾年跟在他身邊做牛做馬,唯唯諾諾,他到現在還不信任你?」
「他的確很看重我,但他為人謹慎,關於資金調度的事,從不假手他人,你相信嗎?我到現在連他的印章收在哪裡都不知道,虧我還是他的特別助理!」楊恩典冷冷自嘲。
「這老狐狸!果然夠奸巧。」袁星朗不屑地撇撇嘴。撇開楊恩典個人與江成峰的恩怨不提,那位房地產大老在商界的名聲本來就不好,重利輕義,陰狠狡詐,很難讓人尊敬。
「要他全然信任我,恐怕只有成為他的女婿才比較可能。」楊恩典幽幽地說。
「可是你如果真利用了江燕姬的感情,她一定會受傷的,這樣……好嗎?」雖然袁星朗並不反對在商場上用些手段,但以欺騙女人的感情來達到目的——他無法認同。
楊恩典很清楚好友的憂慮。「放心吧,江燕姬喜歡的,另有其人。」
「什麼?」袁星朗一愣。「你的意思是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嗯。」
「那你還怎麼追她啊?」
「只要江成峰活在這世上一天,她跟那男人,不會有結果的。」
「怎麼?江成峰反對女兒跟那人來往?」
「江成峰嫌他是個不成器的畫家,不相信他能給自己女兒幸福。」
「哦?」袁星朗挑眉,迎向好友意味深沉的眼眸。「就算江成峰反對自己女兒的男友又怎樣?不代表江燕姬就會因此接受你的追求。」
「她會的。」楊恩典很有把握。
「你憑什麼這麼篤定?」
因為一個女人感情最脆弱的時候,最容易失去心防,而他,將會緊緊抓住這唯一的大好機會。
楊恩典諷刺地想,一面持續地做運動,上舉、拉下,上舉、拉下……他藉著規律的動作平復心海洶湧的波濤。
江燕姬不是個壞女孩,他知道。
可惜的是,她有個壞到骨子裡的父親,而他,不會對那個人手下留情。
*** *** ***
江成峰的壽宴。
五十五歲生日,對一個男人而言,正值壯年,尤其是江成峰這麼一個功成名就的男人,簡直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他捧著酒杯,整個晚上沒停過舉杯的動作,政商名流雲集,他忙著招呼客人,忙著炫耀自己寬廣的人脈。
要撂倒他,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楊恩典站在角落,遠遠地看著自己的老闆。
他的事業王國經過幾十年的堆砌,已經太穩固了,就算偶爾有些小小風暴,也無法動搖一分。
要推倒江氏王國,絕非一朝一夕可成,需要極大的耐性,一點一點地在各處鑿縫,挖洞,待地基在不知不覺中鬆動了,才能集合天時地利人和,一舉將之毀滅。
絕不能留下任何苟延殘喘的機會。
要做就乾淨俐落,否則寧可靜待時機。
從第一次與江成峰面對面的那天起,楊恩典已經等了五年了。
五年來,他小心翼翼,不敢在那心機狡猾的男人面前露出一絲破綻,他隱忍住恨,隱忍住所有的悲痛與仇怨,若無其事地接受江成峰每一個命令,完成每一項任務。
他真的,快失去耐性了……
「恩典!」隔著重重人潮,江成峰朝他招手,像喚條狗似的將他招到自己面前。「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凌飛創投的錢董事長。」
「錢董事長,很榮幸認識你。」楊恩典揚起恰到好處的微笑,禮貌地與錢董事長握了握手。
自信且堅定的手勁令錢董事長眼睛一亮,迅速打量過他全身上下。
「聽說楊先生以前在金融界工作,還拿到了美國財務分析師的執照?」
「是。」
「CFA不好考呢!」錢董事長感歎。「我手下幾個愛將連續考了幾年,前兩關都過了,就是過不了最後一關。你厲害,腦筋一定很好。」他讚道。
「哪裡,我只是多花了點時間看書。」楊恩典客氣地應。
「在外商證券公司工作那麼忙,還能抽出時間來準備考試,光這份毅力別人就比不上了。」錢董事長還是很讚許他,轉過頭,朝老朋友一笑。「我說成峰啊,你可是挖到寶了。」
「恩典確實是個人才。」江成峰也很得意。「這幾年多虧有他幫著我,才熬過了房地產上一波的不景氣。」
「是啊,你們不但挺過來了,案子還接得比以前多,連政府的BOT案都標下來了。」
「還得仰賴凌飛幫忙呢!BOT很費錢的,到時可別忘了撥些資金給我們。」
「一定—定!難得有賺大錢的機會,我哪裡會放過呢?」
說著,兩個男人交換默契—瞥,呵呵直笑。
楊恩典也在一旁陪笑,心中卻自有盤算。
江成峰好大喜功,再加上他暗中推波助瀾,這兩年公司連續接了幾個超大案子,資金全卡住了,這時,只要一點風吹草動,很容易周轉不過來。
麻煩的是,這老頭人脈太廣,認識不少金主,只怕這些人被他甜言蜜語一哄,都會乖乖掏出錢來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