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經之處,不論是電線桿,變電箱,還是路旁店家,有的半毀、有的全毀,全都慘遭波及。藍色轎車造成的破壞,甚至遠比疲於逃命的白色跑車更多。
警匪追逐戰,在一條死巷底,終於宣告終結。
眼看前無去路,白色跑車還妄想倒車,沒想到藍色轎車非但沒有煞車,反倒踩死油門,重重的撞了上去--
砰!
白色跑車幾乎被撞扁,擠在半毀的牆與藍色轎車之間,引擎蓋冒出白煙,再也動彈不得。
虎背熊腰的男人,走出藍色轎車,步伐大而重,每走一步,就像是要在地上踩出一個洞。他走到白色轎車旁,先揮出一拳,俐落的揍昏駕駛,然後像是拖毯子一樣,單手把對方拖出來。
滿是粗粗鬍髯的黑臉,轉頭怒瞪鏡頭,筆直的走過來,張開大嘴,像是要吃人似的怒吼咆哮:「拍什麼拍啊?拍夠了沒有?!」
鏡頭晃動、歪斜,猙獰的大臉逼近,攝影記者的哀嚎聲驀地響起。
接著,屏幕再度轉為白花花的一片。
*** *** ***
「你就不能給我安分點嗎?」
警政署長撐著額頭,用最虛弱的聲音問道。他勉強拾起頭來,看著這桀驁不馴、問題多多的屬下,就覺得頭痛萬分。
「報告署長,我是在追捕槍擊要犯。」熊鎮東粗聲回答,異常魁偉的身形,甚至讓署長辦公室顯得有些狹小。
他剛把嫌犯逮回來,就被抓來訓話,心裡可不爽得很,石頭似的拳緊握著,肌肉繃在短袖T恤下,結實得「線條分明」,健壯得讓人咋舌,只要站在那裡,就具有強烈的威嚇作用。
署長滿臉無奈。
「你沿途撞斷電線桿、郵筒等公物,再加上毀損民宅與店家、撞毀公務車。還有,被你打傷的記者,決定提出告訴,電視台還要你賠償打爛攝影機的費用。」他歎了一口氣。「我都懷疑,你是在辦案,還是在鬧事。」
「報告署長,我還是逮到歹徒了啊!」不知反省的熊鎮東,居然大言不慚的說道。
署長的臉色,氣得一陣白、一陣紅,連手都在發抖了。
「我知道你逮到人了!但是,你就不能換種方法,給我安靜點、低調點,別再給我鬧事嗎?」
他還不服氣,張嘴又想辯駁。「但是--」
終於,署長也氣得大吼出聲。
「沒有但是!你以為你是霹靂戰警啊!」
經長官這麼一吼,熊鎮東總算閉了嘴,只剩那張黝黑的大臉,表情更難看,充分表達出他心中的不爽。
這對他來說,已經算是家常便飯了。
他是問題警察中的問題警察,雖然破案率奇高,但是投訴率也高得離譜,每次出動,總會搞得雞犬不寧,三天兩頭就會被長官抓去,教訓得亮晶晶的。
為了管束他,讓他體認一下何謂「責任感」,幾年前,署長還成立了飛虎隊,把一些問題警察丟給他。
此舉倒是有些效用,那些沒人管得動的傢伙,到了熊鎮東手上,倒是都乖多了。這批警界的「放牛班」,幾年來也破了不少大案子。
問題是,這三個多月來,熊鎮東卻大有變本加厲的態勢。
飛車追逐、毀損公物,這還算稀鬆平常;但是,毆打記者、破壞攝影機,鬧得沸沸揚揚,成了每家新聞台的准點頭條,這可就超過警方的忍耐限度了!
署長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恢復鎮定。
「你手上正在辦的,是什麼案子?」
「槍械走私。」
「知道大魚是誰?」
「陳逵。」
署長微微挑眉。
陳逵算得上是台灣北部,槍械走私的大盤商,這案子一旦能破,肯定是警界一大斬獲。
問題是,在熊鎮東破案之前,像今天這類的鬧劇,還要上演多少次?他這個警政署長,要面對長官的「關切」,又要面對輿論壓力,應付那些同仇敵愾的記者。
到時候,只怕案子還沒破,他的腦血管就先爆了。
熊鎮東信心滿滿,還不忘補充一句。「我今天逮到的傢伙,是陳逵的左右手,只要能問出線索來,我的弟兄們,就可以連人帶貨,全都挖出來!」
「你預計還要多少時間?」
「這很難說。」這一點,熊鎮東倒是很老實。
署長思考了半晌,才緩緩的抬起頭來,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這一個多月來,你闖了多少禍,你自己心裡有數,不需要我一件一件念給你聽吧?」他指著桌上,那一疊高高的投訴單。「我懶得再看你的悔過書了。」
熊鎮東頓時雙眼發亮。
「那就是不用寫嘍?」
寫那些該死的悔過書,可是寫得他的手都快斷了!
他媽的,又不是學生,寫什麼見鬼的悔過書引他百分之百確定,在警界裡受到這種「不平等待遇」的人,肯定只有他一個!
署長瞇起眼睛。
「沒錯,你不用寫了。」
噢,老天有眼!
熊鎮東呼了一口氣,樂得嘴角上揚,只差沒有哈哈大笑。
署長卻還有下文。
「你手上那件案子,也不用辦了。」
他臉色一僵。開什麼玩笑?!
這個案子,飛虎隊可是辦了兩個多月。事到如今,眼看已到了收網階段,署長卻要他們不用辦了?!那他的弟兄們,先前付出的血汗跟心力,豈不是都白費了?就連他的那些悔過書,也全都白寫了。
「難道,就眼睜睜讓陳逵溜了嗎?」熊鎮東咬牙問道。
「當然不是。」署長若無其事的回答。「你把這件案子的線索,全都整理出來,我另有安排。」
他從牙縫裡迸出四個字。「什麼安排?」
「從現在開始,這個案子移交給飛鷹特勤小組處理。」
熊鎮東的反應很直接。
「飛鷹?他媽的!有沒有搞錯?」
署長臉色一沈。
「這句話,我當作沒聽到。」他揮了揮手,容不下半點異議。「你先回去準備,記得今天下午三點,到會議室來開會,做兩隊的案件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