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雯繼續說著,「想當年我要是多個一公斤的肉都會緊張得不得了,三天不吃也要把肉減掉,你看看你腰上的肉……」
她邊說邊伸手捏了把女兒腰間的贅肉,發出嘖嘖的驚歎聲,一副很不得了的樣子。
「我知道了,要減肥,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啦!」逃難似的,她匆匆喝掉最後一口脫脂牛奶,「我吃飽了,去上班了。」
喬可言再一次的落荒而逃。還好這種早餐折磨每個星期只上演一次,她已經忍過了五年,相信自己可以再忍耐個二十年左右沒問題。
二十七歲的她是白領上班族,有點悲慘的跟老媽同住一個屋簷下,連吃東西的自由都沒有。
戀愛的經驗值是零,或許該改成十五秒比較恰當?
在距離地面一百五十八公分的地方哀怨的呼吸著。
身上的載重量是六十三加減一公斤。
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她每天都得對抗邪惡勢力,努力維護地球和平,她非常相信她的老闆是為了佔領地球而來的惡魔黨首領。
沒錯,粗魯無禮、惡毒刻薄、尖酸又沒人情味的他,根本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雖然說他曾經在某年的某一天,給了她短短十五秒的戀愛感覺,不過那依然無法掩蓋他天性邪惡的事實。
全辦公室的人都知道,喬可言很怕老闆,他們每天看見他這麼欺負她,也明白她為什麼怕他。
更過份的是,他們有志一同的跟老闆看齊,把欺壓喬可言當作每天的例行公事,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嘛!
可是喬可言還有點迷惑。
她很怕向斯,是因為她太在乎、太害怕在他面前出槌,還是因為他真的對她太壞了?
*** *** ***
喬可言最討厭星期一了。
理由二
為了逃離稱得上是精神折磨的母女用餐時光,星期一總是喬可言最早到公司的一天。
她在一家叫做「新點子」的創意廣告公司上班,當的是可有可無的總務,說難聽一點就是小妹。
舉凡打雜、跑腿、幫忙搬運重物,都是她的份內工作,難堪的是,她當初應徵的還是設計助理勒,進公司三年,卻連一件案子都沒負責過。
公司不大,老闆、設計師、美編、文字、會計、助理加一加也不過六個人,但是名聲卻很大。
工作進度已經排到三年之後,客戶大都是衝著廣告才子向斯,以及他多項大獎加持的光環來的。
在這裡三年,喬可言深深的體認到,成就很容易讓人忽略人格上的缺陷,她的老闆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她到現在還搞不懂,惡魔如他,怎麼會在那個午後,善心大發的給她這顆小螺絲釘打氣,害她陷入玫瑰色的妄想之中。
還好、還好,在她誤打誤撞的進公司之後,有幸見到向斯的真面目,那層始終罩在她眼睛上的玫瑰色鏡片,碎了一地。
喬可言提著一隻7-ELEVEN的購物袋,裡面裝著香醇的家庭號全脂牛奶,三個特大的波蘿奶酥,還有她最喜歡的巧克力棒和一大罐洋芋片。
她老媽不知道她的工作在體力和精神上的負荷有多大,才會天真的以為兩片夾著薄西紅柿的全麥吐司,滿足得了她的胃。
「新點子」位於一棟氣派的辦公大樓頂樓,四面玻璃帷幕的設計,很輕易的將台北美景盡收眼底。
寬廣的辦公室原本大得有點嚇人,幾年下來堆放了一堆廠商送來的樣本及成品,感覺就像倉庫。
七張大桌子親熱又隨性的靠在一起,完全沒有任何規劃和設計,只在四面牆上掛上超大白板,交代著工作進度和代辦事宜,久了之後倒變成同事間的留言板了。
在三年多前才成立的「新點子」裡,喬可言是最後一個應徵進來的員工,當時她被這隱身於豪華辦公大樓的空蕩公司嚇了一跳。
她總覺得這裡看起來有老闆隨時準備落跑的感覺。
當她見到面試官居然是向斯時,激動得語無倫次,渴望得到這份工作的信念加倍成長……
甚至被錄取時,她還在幻想辦公室戀情有多美,所以壓根就沒注意到向斯唇邊那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想必他當時很高興,終於來了一個可以隨便奴役的對象吧。
啊!那是個天真單純的年代呀,她曾經慶幸自己的好運氣,居然能在大好人向斯手下工作。
後來她才知道她想太多了,幻想完全的破滅。
玻璃帷幕充份的將陽光引進辦公室來,就算不開燈,也非常的明亮。
她用鑰匙卡開了門,有點忐忑的將目光對準辦公桌的方向。
眼光謹慎的往下移……嗯,辦公桌好好的靠在一起,看樣子惡魔黨首領昨晚並沒有睡在辦公室裡。
一想到向斯沒在這裡過夜,她就不會倒霉的七早八早碰上他,提早被他欺凌,喬可言的表情明顯的鬆弛下來。
她甚至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這個星期一還不算太倒霉嘛。」
沒看見預料中窩在睡袋裡,睡在辦公桌下的向斯,她應該要很高興才對,可是她卻隱約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好像衣服裡藏了一根針,刺得她背脊微微發麻、發癢。
這種情形、這種感覺,通常只有向斯在她左右活動時才會有的。
「一定是神經過敏。」忍不住笑自己多疑,她告訴自己應該要珍惜這個難得的美麗星期一。
她都快記不清楚,已經連續幾個星期一,一大早就被沒睡好的向斯奴役了。
她真悲慘,居然會因為一大早來公司沒看見老闆,而覺得精神振奮、世界美好。
可見向斯這個人邪惡的程度了。
「站在這裡幹麼?擋路。」
她的喜悅並沒有持續太久,一道冷酷中帶著些微不耐煩的熟悉聲音從她頭頂飄落。
喬可言渾身的寒毛馬上立正站好,並且在警訊傳到大腦之前,身體搶先做出反應。
她立刻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前跑,像後面有鬼追趕的衝到她的桌子前,拉開椅子惶恐的一屁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