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剛才只是練練手而已。」她聳聳肩膀,「不過既然『教皇』大人不同意,我就不拉好了。」既然敵人給台階下,她也不會窮追不捨,讓這第一場戰鬥盡快消弭於無形最好。
牧神一忽然從她手中拿過坎特拉,「坎特拉?這琴怎麼會在妳手上?」
因為距離近,她清楚地看到他眼睛中有種很奇怪的情緒,好像是不滿。
「是我老師送給我的,怎麼了?」
「瑞奇那個老頭子終於捨得把琴送人了?」他的冷笑中有股不善的味道。
秦薔想起以前老師說過的話,一下子全弄明白了。「莫非你就是當年要買老師琴的那個混小子?」說完她發覺自己失言,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牧神一果然被觸怒,「混小子?他是這樣說的?」
秦薔急忙從他手裡搶回琴,生怕他盛怒之下把琴摔壞洩憤。「他也只是隨口說說,再說,你當時硬要從他手裡買琴,他覺得這完全玷污了坎特拉的純潔,所以氣憤嘛!」
「那是借口!」牧神一咬緊牙。
其實當時瑞奇老頭曾語重心長地對他說:「牧,你太霸道,不適合坎特拉,我會把它留給真正能夠駕馭它的人。」
「哼!號稱十大名琴之首的坎特拉竟然被人拿來拉流行音樂,這難道不算玷污?」
他不屑的樣子讓秦薔真有些不爽了,忍不住反唇相稽,「在優雅的古典音樂殿堂中,自大和高傲是不是更顯得怪異可笑?」
牧神一蠻不在乎地回答,「一個人沒有傲氣怎麼可能立足在自己專精的領域中?自大也只是才華的外露而已。」
「過分的高傲和自負是走向毀滅的序曲。」秦薔刻薄地說:「它會讓整幕音樂變得嘔啞嘲嘈的難聽。」
「妳說什麼?」牧神一隻聽懂了前半句,他是自小就生活在國外的ABC,對於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名句是沒有任何認知的,但他不用想也知道這一定不是什麼好話,起碼和前半句是同樣的難以入耳。
「妳還真是……很放肆。」他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適的字眼來表示自己的憤怒,同時仍維持自己的風度。
「謝謝你的讚美。」她很優雅地屈膝一禮。「一會兒請多多指教。」
「哼哼,好說。」他盯著她,那雙眼睛銳利得猶如手術刀,似乎隨時都要剖開她的心。
這個女人很有趣,勇於向他挑戰的人很多,但她卻是第一個敢挑戰他的權威和威信的女人。
好好準備吧!女人,遊戲很快就要開始了!一會兒一定要叫她好看!讓她那笑得過分燦爛的臉再也笑不出來。
首戰失利的打擊讓牧神一的心態變得有些小人,暗自發下重誓後,他昂首定向指揮席。
第二章
「秦小姐,請注意妳的節奏,妳的節奏太快,在樂隊合奏的時候會變成最不和諧的聲音。」
「但是牧先生,難道你不覺得這段的速度應該更快一些嗎?」
「譜子上標明這裡是『純樸的小行板』而不是『火熱的快板』。」
「譜子是人寫的,演奏是人演的,如果作曲家還活著的話,我想他也會認可我關於節奏變化的想法。」
「哼!可惜他的骨頭都成灰了,很遺憾,現在的指揮是我,妳只能聽從我的意見。」
「但是既然這次是我的音樂會,請問我的意見到底應該占幾成?」
「一成已嫌太多。」
「牧先生是否對這次合作有什麼不滿,可以直接提出來。」
「我?沒什麼不滿,秦小姐,我們整個樂團都在等妳。」
從早上十點綵排到現在已經兩個小時了,綵排無數次中止並不是因為整個樂團有問題,而是樂團的兩大核心--指揮和小提琴獨奏發生嚴重的意見分歧。
最後,所有的樂團成員都放下樂器休息,要不是怕牧神一動怒,他們根本就想喝著水,聊著天,打著哈欠看這兩個人鬥嘴了。
「總監很少發這麼大的脾氣啊!這個女孩子還真是厲害,一點也不示弱。」
坐在後排的樂隊鼓手和前排的單簧管手已經閒聊起來。
「是啊!照這個速度,我看排到今天晚上也排不完。」
「中午吃什麼?」
「不如吃意大利面。」
「好啊,上次那家飯館不錯……」
兩人自以為聊天的聲音很低,不料前面的牧神一突然眉毛一凝,揚聲說:「你們兩個,如果肚子餓了就滾出去吃飯,不用再回來排練了!」
兩人嚇了一跳,立刻正襟危坐。他們忘了,牧神一有一雙據說是魔鬼的耳朵,在集體合奏時,即使是後排的某個大提琴手拉錯了一個音,他也會立刻發現。
牧神一掉回視線,重新看著她,「秦小姐,如果妳不想讓今天的排練繼續下去,我可以停止排練,到明天妳想通了再說。」
「為什麼是我想通了,而不是你想通了?」
「因為我從來不會錯。」
「是人就會犯錯,難道你不是人?」
「如果妳想把我放到神的位置,我也無所謂。」
秦薔現在知道了,牧神一不僅高傲自大,而且還極度的厚臉皮,和這種人探討問題,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不可理喻。
「OK,既然你是音樂總監又是指揮,我願意服從你的命令。」她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他質疑地皺緊眉頭。「真的?」
「當然。」她笑得甜極了,但這笑容讓牧神一看了更加不放心。
接下來的排練果然如秦薔保證的那麼一帆風順,她很中規中矩,老實本分地完成了自己獨奏的部分,沒有再多問任何一個多餘的問題。
綵排在一個小時後順利結束。
「今天就到這裡。」牧神一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所有人都在收拾東西,牧神一定到秦薔面前。「明天的演出妳準備好了嗎?」
「好了。」她總是以微笑回答,但她笑得越甜,牧神一心中就越不安。
「秦小姐,希望妳明白,我所有的決定都是為了讓音樂做最完美的結合。」他難得肯多做一點解釋,然後又很禮貌地發出邀請,「一起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