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現在這麼傷心?
依月一點也不明白。
她在等,等姐姐平靜下來。她想那不會太久的,然後她可以好好問一問,她剛才說 的話究竟代表什麼意思。
沒多久,看得出慕雲正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慢慢地她平靜了,拿起面紙拭淚,甚 至對依月擠出微笑:「對不起!」她說。
依月搖頭,表示一點也不介意。
「你一定想聽我說清楚,對不對?」
依月點頭。
慕雲吸吸鼻子,歎口氣:「我……我並不是不愛他了,真的,只是,兩個人在一起久了,一切都變成一種習慣。約會、出遊,甚至彼此之間的談話,都不再有新鮮感…… 而林澈他……他本來就是個溫柔、安靜的人,那種細水長流的感情很適合他。至於我… …我是有些悶,不過如果不是『他』的出現,我不會……」
「你是說……有了第三者?」依月問。
慕雲沉重地點頭:「我在學校的舞會裡認識他,那時候林澈正在軍中服役。他…… 他很狂傲,完全的大男人主義,可是卻給我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我覺得……刺激吧! 他的思想、他的行為和林澈是全然不同的。」
「所以你變心了?」
「沒有。」慕雲搖頭:「並不完全是。我……我受他吸引,和他約會過幾次,雖然 只是吃個飯,看場電影,但我心裡還是想著林澈,覺得對不起他。當時我可能太……太無聊了,想找個人陪我而已,心裡雖有點不安,我卻總是刻意忽略它。」
「那究竟是怎麼了?他追你追得很勤嗎?所以你被感動了?」依月追問道。
「不是的,完全相反。他總是若即若離,對我好像有意思,又好像沒有。我說過他和林澈不同,他……他就像沒有在追求我。就是那種感覺……讓我在乎起他來了,我… …我甚至期盼和他在一起……」
「可是你是有未婚夫的人啊!就算他在服役,你也不該……你不怕人家說話?」
依月不相信姐姐會這麼做,她總是理智而成熟的。
慕雲用力點頭。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不應該。可是感情是很捉弄人的,它說來就來,讓你根本 沒時間去想那些應不應該的問題。閒話難免有的。在林澈放假回來時,我知道多少有些 閒言閒語傳入他的耳朵。可是他……他就是相信我,還是用那種包容一切的微笑面對我 ……」她眼中又浮現霧氣;「他那種態度……我的心更亂了。我拋不下他,又無法忘記林澈對我的好,還有我們的婚約。」
「然後呢?」
「然後……在一個朋友的生日舞會上,我因為心裡很亂,多喝了幾杯啤酒……我… …」慕雲搖著頭閉上眼睛。老天!她好後悔,她真的好後悔:「我把自己獻給了他。」 她終於輕聲地說。
「姐!」依月大叫,她無法相信這種事實。她完美的姐姐……。「是他強迫你,對 不對?對不對?一定是的。我知道一定是……」依月逼問,她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不!我是喝了酒,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慕雲苦笑著:「也許我真是賤,有苦苦愛我的人不好好珍惜,卻獻身給一個認識不久的遊子。」
「遊子?」
「他在台灣不過是短暫停留,一畢業就會離開。」慕雲回憶著:「由於我把第一次給了他,他表現得很感動、很珍惜。然後他要我跟他走,他是美國華僑,家裡有錢有勢 ,我可以在美國繼續進修,發展我的抱負。」
「他……」依月好像捉住了些什麼。
「他就是你現在的姐夫。」慕雲在她還沒問之前就回答了。
「你……你們……」
「他先回美國,我則留在台灣說服林澈。」
「難怪!難怪你幾乎立刻就飛往美國,我還以為你是想離開這個傷心地,結果你… …只是迫不及待要投入愛人的懷抱。」依月難以相信地搖頭:「姐!你怎麼能讓林澈背這個黑鍋?你知道嗎?爸媽把他罵慘了。還有我……老天!我竟那樣對他?」
「我沒辦法啊!」慕雲略為激動:「你也知道爸爸的脾氣,他是個很重信用的人, 我怎麼能說要毀婚?他會打死我。」
「所以你全推給林大哥?」
「我……我只是把事情告訴他,要求他向爸爸提出解除婚約的事,我並沒有勉強他 ……」
「他怎麼說?林大哥怎麼說?」依月問道。
「他……他問我是不是很愛那個人……」
「你說是?」
「當時我真的認為我愛他勝過愛林澈。」慕雲吸了一口氣:「當他聽了我的回答, 還是那麼溫柔地看著我。他說,如果我真的能得到幸福,他……他願意先向爸爸提出解 除婚約的事。我……我那時候激動得抱住他痛哭;不是因為我終於可以自由,而是為了 感激他愛我那麼多,也為了我竟如此殘忍地回報他。這是我上北部找他那天的事,你記 得嗎?當天晚上他就和我回南部,向爸爸提出解除婚約。」
依月沉默了,對這麼突然的解釋她說不出一句話。回想他們在學校再度相遇,她不 曾對他說過半句好聽的話。她總是給他臉色看,而他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她太盲目了 !竟為了莫須有的罪名怨恨他那麼久。可憐的林澈,他……他應該是受傷最深的人啊!
「現在你一定看不起我了?」慕雲看了她幾秒鐘,歎息道:「可能是我從小就好強 ,樣樣都要拿第一。遇上了這樣的事情,我自私地只考慮到不想惹爸爸討厭,不願讓父 母失望。最主要的是,害怕破壞了我在家人心目中的完美形象。現在我知道錯了,我的 自私和林澈的寬容根本是兩個極端,我從未替他想過……」
「你從沒想過他會受到多大的指責嗎?他這樣放開你,心裡一定是傷痕纍纍,你怎 麼忍心讓他再承受那麼多?姐!你真的只在乎你自己嗎?」依月痛心地問。從來她都以 有這樣的一個姐姐為傲,現在她卻呈現自己缺陷的一面,這令依月一時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