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愛情論斤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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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顯富態的婦人提來一大桶滾水往豬身一淋,小板凳一拿便忙著刮毛、清蹄,衝著滿是污垢的豬耳朵直刷,直到刷出一頭粉紅色的大肥豬。

  如同以往的忙碌,一家三口抬頭抬蹄的將母豬抬上推車,蓋上鮮嫩的芋葉防止蚊蠅叮咬,捆綁豬肉的稻草倒掛在豬肉攤旁。

  一切準備就緒,高壯的馬屠戶便將推車推往市集,開始一天的叫賣工作。

  不過賣到一半因為腰桿子疼得厲害,一時撐不住改由女兒接手,自個坐在攤子後看著人來人往揉腰,心想該到王老頭的鋪子捉兩帖藥。

  金色的陽光照得人懶洋洋的,他不由得打了個哈欠露出一口黃板牙,多少煩惱女兒的婚事。

  瞧東家的賣菜老李才多大年紀呀!兩個女兒不到十四便許了人家,如今一個個出了閣為他添了五個小外孫,每逢年過節總見一家老少圍繞著。

  西邊的邵大娘守寡多年賣著狀元糕,婦道人家拉拔五個孩子長大成人,上個月才嫁掉最小的女兒,聽說也才剛滿十五而已。

  反觀他家的小熏……

  唉!不歎氣都不行。

  姿色也不算太差,眉是眉,眼是眼,鼻子微翹多討人歡心,一張小嘴紅艷得像抹了胭脂,逢人便笑嘻嘻的問聲好精氣十足。

  可是──

  再讓他歎一口氣。

  問題就出在她精氣十足上。

  說好聽點是熱心不落人後,非常有正義感,遇事不退縮搶第一個為人出頭,不畏強權只講對錯,管你是世家子弟還是販夫走卒,她照樣嗓門大不輸人。

  但是市集上都知道他馬大頭養了個能幹的女兒,凡事雞婆愛管事,從街頸管到巷尾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簡直是所有媒婆的頭疼人物。

  給她找了幾戶人家都不成,婚事一拖再拖地沒個下文,真不曉得還得拖到什麼時候,都十七歲了,再不嫁人早晚拖成老姑娘。

  「黃嫂子,來兩個豬肝補補血吧!瞧你今兒個臉色不好,我便宜點多切幾兩送你,你家小寶還好吧?這豬心你拿回去燉點湯……」

  豬心!

  馬大頭心疼地看著女兒多切三兩豬心送人,雖然說不差那幾文錢,可是總是揪了一下心頭肉,就怕她整頭豬送了大半。

  「李秀才爺,要買蹄膀嗎?瞧瞧這蹄膀多鮮多嫩呀!皮厚肉甘不膩牙,包管你嘗過後讚不絕口,不來光顧都不行。」

  「有沒有毛呀?我可不想吃了滿口毛。」半開玩笑的李秀才當她是鄰家娃兒逗弄著。

  「你老放心,我們五代都是賣豬肉的,保證連一根小雜毛都沒有,讓你吃得滿嘴蹄膀味。」她勤快地剁肉包上芋葉,扎上兩根稻草便成交。

  「瞧你這張生意嘴倒挺伶俐的,再切兩斤豬肉吧!叫我那口子鹵鹵好下酒。」這塊帶血的看來很不錯。

  「成,妞兒這就幫你包起來,絕對讓秀才爺口齒留香。」連屎都是香的。

  沒念過什麼書的馬唯熏倒有一口好牙,咧嘴一笑叫人心情也跟著開朗,沒心機的她長得眉清目秀,一副笑臉迎人的模樣,算得上小有姿色,不致過艷或惹人厭煩,在地方上的人緣極佳。

  妞兒是街坊鄰居慣喚的小名,像她父親本名馬立民,可是一個大頭引人側目,因此大傢伙不是喚他賣豬肉的便是馬大頭,鮮少人記得他本名為何。

  「妞兒,給我來五斤肩胛肉,順便切一斤豬舌頭,還有豬腦留給我,我家小七那腦袋瓜兒需補一補。」吃腦補腦好中狀元。

  「是是是,都給你了,朱大娘,一兩。」要真能補出什麼才有鬼,朱大娘的朱小子根本是豬投胎,補再多還是一頭鬼。

  「什麼,要一兩銀子,你坑人呀!」怎麼不去搶還快些。

  馬唯熏笑得憨直將刀往砧上一插。「一兩銀算便宜了,你去附近問問有誰比我家五代的豬肉攤還公道的?」

  「呃……你這刀小心點拿,千萬別脫手了。」一兩就一兩吧!待會少買些油。

  「不會、不會,瞧我拿得可穩了,嚇不著大娘你的。」她耍把戲似的兜著重刀,不怕鋒利割傷了手。

  所謂熟能生巧,打小跟著大人們殺豬剁肉,一把小小的屠刀哪算什麼,她當拿筷子一般順手,正切橫劈都乾脆,絕不骨連皮扯成一團。

  「姑娘家要秀氣些,不然找不到好婆家。」微退了一步,她怕濺到肉末。

  眼睛一眨,她的笑臉變淡了。「我年輕還小,不急不急。」

  「都十七了還小,想我當年在你這年紀都三個娃兒的娘了,再蹉跎下去可就……」沒人要了。

  朱大娘沒說出口,但那眼神可掩飾不住,意思明白地叫馬大頭汗顏,趕緊裝蒜的將頭轉開,佯裝正在數今日的收入。

  馬唯熏的臉色變得難看地大力剁開豬腦袋。「可就像大娘心寬體胖,富富態態的像我攤子上的肉,論斤論兩的賣。」

  「你……」這算不算是在嘲笑她?

  自討沒趣的朱大娘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付了銀兩逕自走開,嘴上嘟嘟囔囔地像在抱怨,但她很清楚全市集當數馬家的豬肉攤最老實,不會在斤兩上動手腳,所以嘀咕兩句只是做做樣子。

  「妞兒呀!別把客人都得罪光,你這大剌剌的個性要收斂收斂。」要不真嫁不出去。

  「爹哪,妞兒哪有得罪客人,我是實話實說嘛!」她也想早點把自己嫁掉,可是沒眼光的男人滿街跑,就是看不出她的優點。

  不當一回事的馬唯熏用力剁著豬骨頭,稻稈一綁拎給丫鬟打扮的姑娘,笑得無辜的睜大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據說那是她唯一動人的地方。

  無才無德,琴、棋、書、畫有一斤豬肉重嗎?論起氣質只會笑掉人家的大牙,她要有一刻安靜,恐怕城裡要淹大水了。

  她根本連文靜的邊都沾不上,在市集討生活的姑娘家哪能忸忸怩怩,她的好動和粗野是打娘胎帶來,想改也改不了。

  不過今天倒是打扮得人模人樣,雖未穿上最好的衣裳賣豬肉,至少非常得體地多了幾分賢淑樣,只要她不開口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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