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有點事到藝廊去,豆豆在午睡。」她解釋。
「她讓你去當保母?」不悅語音巍巍揚起。
「不是……二姐請我吃午飯,剛好藝廊老闆打電話過來,二姐本來是要帶豆豆一塊兒去的,可我看豆豆有點累了,就主動提議送豆豆回家午睡。」紫蘇報告完畢,順口補了一句:「反正我一個人回家也沒事做。」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連著幾日加班的袁逵倵想了想,突然說:「晚上回家吃飯。」
搖擺的小腿停止,她驚喜地問:「真的?」
他只問:「下班要不要過去接你?」
紫蘇習慣性地搖頭,想起這是電話,他又看不見,趕忙說:「不用,等下二姐回來,我就先回去,她大概快回來了。」
「OK。」
「晚上你想吃什麼?」得先繞到超市去一趟,冰箱裡沒什麼東西。
「都可以。」
「牛肉麵?意大利面?還是……」她說著袁逵倵喜歡的麵食類。
「你做什麼我吃什麼。」
傷腦筋嘍,紫蘇略一沉吟:「蕃茄肉醬面怎麼樣?」意大利面好吃易做又不容易膩,一次做上一大鍋醬汁,當消夜、正餐都可以。
「嗯,bye。」
「拜拜……」
關閉通話,紫蘇翻過身躺平,兩眼盯著上方天花板,在空氣中列出待會要採買的材料──當然少不了意大利麵條SPAGHETTI、牛絞肉,還有罐裝蕃茄醬、蕃茄干,嗯……對了!還有PESTO醬和PARMESAN起司,加上一點蘋果丁應該也不錯……
☆ ☆ ☆
「小姨。」軟甜甜的喚聲。
「豆豆你起來了?」紫蘇回身坐起,對揉著眼的小豆豆說:「來,到姨這裡來。」
小豆豆搖搖擺擺跨上榻榻米。「媽媽呢?」
「媽媽還沒回來。」紫蘇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安撫的環住她輕輕搖晃。
小豆豆鼻頭偎著她,像小貓咪一樣蹭呀蹭;紫蘇低頭望著剛睡醒的小女孩,圓嘟嘟的粉頰上兩朵粉紅雲朵,宛若純真的小天使,真可愛!紫蘇香了香女孩發頂,心裡歎道,難怪二姐說什麼也要生個baby。
「小姨,我剛剛作夢……」小豆豆光潔額頭出現細褶。
「夢到什麼了?」
豆豆沒說,過了一會,好奇的問:「小姨,你知道爸爸嗎?」
「?」紫蘇睜大眼,小心翼翼問:「什麼?」
「爸爸呀。不是每個人都有一個爸爸、一個媽媽嗎?你的呢?」小女孩用非常耐心的口吻解釋。
紫蘇鬆一口氣!還好是問她的。
「我們都有一個爸爸一個媽媽,可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認識自己的父母;姨就不認識自己的爸爸媽媽。」
「他們在哪裡?」小豆豆噘嘴問。
「姨也不知道呀。」
小豆豆一副瞭解的表情,點一點頭,大聲說:「等我長大就幫你找他們!」
呵,紫蘇一笑,摟緊小豆豆。「謝謝你。」
「媽媽說我的爸爸在很遠的地方,等我長大就可以去找他。」
嗯?從沒聽二姐提過豆豆的父親。
「我只要看一下就好了,我想認識爸爸。」小豆豆希冀的語氣令人心疼。
紫蘇試著抹去小女孩眉宇間早熟的憂慮,以誇大愉悅的語氣說:「好啊!等你長大,我們一起去!現在我們可以先把舅舅當爸爸呀!舅舅又高又帥……」
「我不要,舅舅不喜歡我。」豆豆小臉縐在一起。
「誰說的?你這麼可愛,誰敢不喜歡你!」紫蘇裝出凶狠的表情湊近小豆豆,趁她沒注意,搔著她的胳肢窩,引得小女孩不停扭動身軀,咯咯笑個不停,直到女孩翻倒榻榻米上求饒,才停手。
小豆豆笑得劇烈喘息,休息半晌才平過氣。
「我可不可以吃中午買的布丁?」
「姨去拿。」
紫蘇開了冰箱,順便替自己拿了一顆蘋果;洗淨,清脆咬了一口,踱回和室,招呼小豆豆:「過來這裡吃。」
「這本書都沒有圖圖,只有字。」豆豆從厚厚的書頁中抬頭。
紫蘇仔細一看,笑了。小豆豆翻閱的是她不小心在二姐書架上看到的,幾年前在大學念中文系時學過的詩經。
「那是大人看的書,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書哦。」
「可是沒有很舊呀?」小豆豆困惑地望著新新的書皮。
「呵,姨的意思是──那本書裡頭的詩,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寫的。」
小豆豆小腦袋傾斜四十五度。「像唐詩三百首的詩嗎?」紫蘇微笑點了頭,豆豆立刻開心道:「媽媽買的CD我都會背哦!」
「真的?!」紫蘇誇張地睜大眼。「我們先把布丁吃了,然後姨教你背老老的詩,好不好?」
「好!媽媽說豆豆有顆聰明的腦袋哦……」小女孩煞有其事的學母親的口吻。
☆ ☆ ☆
袁珥珥一進門就聽到一大一小悅耳的吟詩聲,細聽,這內容還挺怪異。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紫蘇說。
豆豆接著說:「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紫蘇又說:「相鼠有體,人而無禮。」
豆豆立即接下去:「人而無禮,胡不遇死。」
「豆好棒!」小孩子的記憶力真是驚人,不需解釋詩意,無絲毫聯想,短短時間即記個一字不漏。
「姨,我想養黃金鼠……」小女孩晶亮的眸盈滿哀求之意。
「呃……」
袁珥珥出聲解了紫蘇的圍:「不行,豆豆知道媽媽最怕老鼠了。」
「媽媽……」小豆豆心虛的吐著小舌,奔過去撒嬌:「我剛剛背好多唐詩給姨聽哦……」
「是嗎?你沒欺負小姨吧?」她拍拍孩子的頭。
「沒有,她很乖的。」紫蘇代為回答。
「你哦,教她背誦這種什麼鼠的、死的詩……」袁珥珥半笑半嗔數落紫蘇。人不如鼠,快快去死──她回想最後一段詩意,邊笑邊搖頭。
「好玩嘛,這首詩句數不多,比較好背,又有動物……」
「更要怪你了,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的是老鼠。」袁珥珥埋怨嘟嚷,兩位人犯不僅無反省之意,還咯咯掩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