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廉鮮恥!」終於給他想到了辭。
「你又罵我!」小蝴蝶沒學過「瓜廉鹹齒」這句話,不過從令狐飛鴻的表情看來也知道這是罵人的話,而且肯定是很難聽的話。
「自取其辱。」令狐飛鴻高傲地揚頭,以示不屑與她交談。
「自取其乳」?八成也是罵人的話!小蝴蝶漲紅臉、慷慨激昂地說:「你這個庸醫,我非毒死你不可!」
令狐飛鴻冷哼,毫不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裡。
「我發誓,我要是毒不死你,就不叫解藥。」
「瀉藥!真是個好名字!」令狐飛鴻嘲諷地猝笑。
「你──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小蝴蝶氣不過,直跺腳。
「我已經很後悔了!」令狐飛鴻一旋身,躍上屋脊高笑離去。
柳伶兒聽不真切他們爭吵些什麼,只見小蝴蝶氣急敗壞地走了,心裡歎道:令狐大夫也真是的,小蝴蝶年紀小,讓讓她不就沒事了,為何這樣跟她鬥氣?唉!
「怎麼了?」嚴鈺大手輕柔地順著她頰邊的髮絲滑過她過於蒼白的柔膚。
柳伶兒緩緩搖頭,收回視線,驟然發現自己還緊緊摟著他;她難為情地放開手,抽開身想保持合禮的距離,怎知嚴鈺手臂一張,又把她帶回他的懷抱裡。
「別走!」嚴鈺將她鎖緊,頭倚在她的頭頂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她是他這一生中最在乎卻最難保有的。他不願去思及伶兒即將離開他的事賞,他好不容易才能擁有她,他不會輕易讓命運帶走她的!他會盡一切力量與命運抗衡!嚴鈺費力地在腦中搜尋任何值得一試的法子……
「融哥哥,你知道我的家鄉在哪裡嗎?」柳伶兒突然發問。
她是故意引開嚴鈺的注意的,她不想嚴鈺再為她的事傷神,令狐大夫都說她只有三天的性命了,她只吩望能陪在他身邊,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嚴鈺一搖頭,她立刻接著說:「我家在湖北宜昌,爹有兩個兄弟,大伯在西域,我從沒見過他。我們跟爺爺、奶奶、二伯夫婦,和三個堂哥住在一起。我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兒,哥哥和堂哥都捨不得欺負我,我是大家的寶貝……」
柳伶兒愈說聲音愈低沉。「……事情發生的那天夜裡,我突然發燒,娘要爹背我進城找大夫;那天好冷,爹背著我,好不容易找到大夫開了藥,已經快天明了!回家的路上,我只覺得好累,希望快點回家窩在娘的懷裡。我最喜歡聽娘唱歌了,她的聲音好輕、好柔,讓人聽了心裡好舒服!可是……我們回到家時,娘已經……我……再也聽不到……她唱歌了……」
柳伶兒陷在幼時的回憶中,渾然不知自己已淚留滿面。
嚴鈺心疼地以指尖拭去她臉上的淚珠:「難過就不要再說了。」
「可是我想告訴你……」說著,她眼淚又滑出眼眶。
「好,你慢慢說,別哭。」嚴鈺心中滿溢憐惜之情,掏出繡帕抹去她垂掛在眼角的淚滴。
柳伶兒深吸口氣,又說:「我跟爹回到家,發現他們都被殺死了,連家丁也不能倖免。爹……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到處尋找線索想找出兇手,過了好幾個月,終於查探出是『黑風寨』的舊寨主孫朝元幕後指使。他之所以找上我們,是因為我二叔受人委託──他是個賞金獵人,專門幫人找尋失物的──自黑風寨手中奪回一幅被搶的字畫,孫朝元口口聲聲說的『東西』,大概就是指那幅字畫。他以為我知道那幅字畫的下落,其實連我爹也沒見過那幅字畫。想必那幅字畫價值連城,否則他也不會為了得到那幅畫,害死我的親人。」
「有價值的未必是字畫本身,他似乎認定了這幅畫會帶給他巨大的財富,那幅畫該是張藏寶圖。」嚴鈺輕描淡寫地指明,再多的財富在他眼裡有如過眼浮雲,他沒有興趣去深究事實的真相。
「原來如此。」柳伶兒恍然大悟,不勝欷歔地說:「二叔受人委託,卻為全家惹來了殺身之禍;孫朝元為了寶藏,害死我爹後收養我,最後也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難怪人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孫朝元該死!」想到他從小加諸在伶兒身上的荼害,嚴鈺倒覺得讓他死得太便宜了。哼!他連死都要拖累伶兒,害她只剩三天的性命。
柳伶兒看他神情愈顯憤恨,匆匆又說:「融哥哥,有件事我想請你幫我。」
「什麼事?」嚴鈺立刻收起忿怒的情緒,柔聲問。
「我爹跟我娘夫妻情深,現在我爹葬在咸陽城郊豐年鎮西的虎丘,我想請你幫他遷回湖北宜昌,跟我娘葬在一起。」
「選個吉日,我們一起送你爹回家鄉。」嚴鈺特意樂觀地談起兩人的未來。
柳伶兒聽了心中好難過:他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她忍住眼眶的淚水,顫抖地說:「還有一件事……我……死了之後,也要跟他們葬……」
嚴鈺倏地掩住她的嘴。「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柳伶兒用力咬緊下唇,但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止不住地潸潸落下,她難以自抑地撲進嚴鈺溫暖的懷裡:「融哥哥……如果你我不曾相識,就不會有今天的悲傷……」
「不,不管得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不願錯過與你相會。」嚴鈺斬釘截鐵地說。
他語氣中的那分堅定,觸及了柳伶兒內心最深處的感動,她不能言語,只能以哭泣抒發心中的傷懷。她這樣悲傷的礙泣令嚴鈺心痛,他的眼中浮現濕意,無助地撫拍她的背,想說服她也想說服自己相信。
他不斷低喃:「別哭,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
柳伶兒感覺得到他隱藏在他語後的無助,反過來安慰他:「生死有命,這輩子能遇上融哥哥,我已經好滿足了……」
「伶兒!」嚴鈺忘情地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