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憐卿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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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那少年忽然合上了手中的書,悄然站起,神色凜然地望著遙遠的前方。

  他的一番動作讓柳伶兒驚覺到時間的流逝,她不該這樣偷窺人家,她最後看了眼他的側面,正想離開……驀然發現竟然有一滴眼淚陡地滑過他的臉頰!

  柳伶兒對他的同情心愈加氾濫,她不由得從藏身的銀杏樹後走出來──

  「小姐罵我醜八怪的時候,我也哭了。」

  「你是誰?」嚴鈺迅地抹淚、轉身,不悅地看著眼前莫名出現的女孩。

  「我叫柳伶兒,你呢?」她期盼地盯著他。

  嚴鈺不由自主地告訴她他的小名:「我爹叫我阿融。」

  「融哥哥,你看!我跟你一樣。」柳伶兒撥開額前超出一般長度許多的瀏海,露出她的前額。

  嚴鈺冷漠地注視她額頭上突出像只大蜈蚣的紅色疤痕,他一眼就看出這樣的疤痕是由鞭子造成的,看來她找的大夫是個蒙古大夫,竟然留下這樣顯著的疤痕,看那紅嫩的顏色,肯定脫殼不到五天。

  嚴鈺不懂──為什麼這個女孩故意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傷疤?難道她知道他有辦法?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

  他皺著眉,研究地瞪著柳伶兒問:「你有什麼目的?」

  柳伶兒愣住了。目的?她有什麼目的?

  「我看見你哭了,我想──」柳伶兒傻傻地欲解釋自己的「目的」。

  嚴鈺快速地打斷她的話:「我沒哭!」

  「你明明哭了,我看見眼淚從你的臉──」她不解地說。

  「你看錯了!」嚴鈺又截斷她的話。

  難道她真的看錯了?柳伶兒滿臉困惑地自語。怎麼可能會看錯呢?她再想了想,臉色忽然開朗起來!他是男生,當然不肯承認他哭了。

  柳伶兒釋懷地對嚴鈺笑了笑。「沒關係的,我也常常一個人躲起來偷哭。」

  嚴鈺板過臉不理會她。

  柳伶兒自顧自地說下去:「每次有人嘲笑說我醜死了,我都躲在房裡哭,可是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難過、沒有關係,後來真的就比較不難過了。你也可以這樣試試看,下次再有人因為你的臉罵你是醜八怪,你就不會這樣難過……」

  原來她是為了他這張臉!嚴鈺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禁莞爾。他臉上的疤痕跟她額頭上的可是不一樣,這是他爹吩咐他戴上的,出門在外總是該小心點兒,怎麼女孩都這麼笨!

  不過,看這稚嫩的柳伶兒笨拙卻認真地想安慰他,讓天性嚴謹、早熟的嚴鈺興起了難得的促狹心情──

  「你說的辦法沒有用的,我的臉再也不可能恢復了,每個人看到我還是會喊我醜八怪、怪物,我聽了還是會難過、會哭。」嚴鈺以自暴自棄的口吻說。

  柳伶兒帶點失措地囁嚅:「不會這樣的!」想到他被人嘲諷、孤單的心情,她紅了眼眶,深吸了口氣,鼓舞他說:「一定不會這樣的!等人家跟你熟了以後,知道你不是一個壞人,自然就會喜歡親近你,外表的美醜不是那麼重要的。」

  「你怎麼知道?」嚴鈺皺眉間,這個女孩的想法真是天真愚蠢!

  「我……」柳伶兒沒料到他會這樣咄咄逼人,睜著靈黠大眼,微偏著頭想了想才不甚有把握地說:「應該是這樣的,不是嗎?我變醜了以後,有的人看到我會厭惡地走開,可是廚房的嬤嬤,還有春花姊姊、銀葉姊姊,都跟以前一樣照顧我,她們從來沒說過我醜或是難看。」

  嚴鈺冷哼一聲:「那是因為你遮住了額頭的疤痕,要是你像我這樣滿臉的疤,看誰還會接近你、照顧你,他們只會把你當妖魔鬼怪看待!」

  「真的嗎?」她仰視他,受傷害地問。

  嚴鈺權威地說:「當然是真的!」難道她不知道人心的險惡嗎?嚴鈺覺得不可思議。

  柳伶兒突然嚶嚶地低聲哭泣,嘴裡喃喃念著:「那怎麼辦?那怎麼辦?」

  身為獨生子的嚴鈺也慌了手腳,他不曉得該如何哄騙愛啼哭的小妹妹。

  「喂!你不要哭了!」他慌亂地喊著。

  柳伶兒頓時止了哭,可憐兮兮地望他一眼;嚴鈺鬆了口氣,誰知她嗚咽一聲,緊接著嚎啕大哭。

  嚴鈺煩惱地搔著頭,繞著哭泣的柳伶兒打轉,最後他實在沒有耐心了,大聲吼道:「停!不准再哭了──」

  柳伶兒的啼哭聲霎時梗住,只敢發出斷斷績續的抽噎聲,睜著還掛著晶瑩淚珠的大眼揪著他──

  嚴鈺年少不識情愁的心莫名地抽痛一下,他條地將目光自她染著紅暈的臉頰移開,抱怨地說:「我最討厭女孩子,動不動就哭──」

  柳伶兒委屈地低垂下頭。

  嚴鈺偷瞄她一眼,又說:「你的什麼嬤嬤、姊姊的,不是都對你很好,你根本不必在乎我說的話──」

  「可是,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不是會變得好可憐?」

  「我才不在乎!」嚴鈺瀟灑地應道。

  「你騙人,我明明看到你在偷哭!你真可憐,一個人心裡難過又不敢說……」說著說著,柳伶兒的眼睛又積蓄了相當多的水氣,掛在眼角懸宕欲落。

  嚴鈺眼尖地注意到,急忙喊著:「我不是因為被人取笑相貌醜陋哭的,真的!你別讓眼淚掉下來哦!我警告你──」

  「那你為什麼哭?」柳伶兒用手背拭淚,她的聲音仍有濃濃的鼻音。

  嚴鈺吐口大氣,無奈又羞澀地開口:「我想我娘。」

  一陣靜寂瀰漫兩人之間,他們各自陷入哀傷的情緒當中。

  過了許久,柳伶兄出幽地說:「融哥哥,你真好!你還有爹娘可以思念,我的爹娘都已經過世了。」

  「我娘快死了!」嚴鈺仰頭望著蒼茫的天空,壓抑地說出心中的恐懼。

  背後又傳來一陣嚶咽的聲響,嚴鈺沮喪地垂下肩膀,認命地轉過身。

  「你怎麼又哭了?」

  「我……我…也不知道……」她啜泣地回答:「我一想到你……就要失去母親,就……就覺得傷心……」她眼眶裡更多的淚滴應證似的又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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