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很難。不……或許該說,不用想就知道很難。
就算去做抽脂手術,光排個病房都不止一個禮拜吧?
「怎麼回去?一年的時間胖了兩倍,我到底該怎麼回去?」鴕鳥的只敢藉著茶几上的倒影檢視自己圓滾滾的臉孔,外加三層下巴。
光這樣的刺激,就夠讓她的心臟不堪負荷,更遑論頸部以下……根本是不忍卒睹的壯碩。
這一年來長期服用藥物之後的副作用,就是讓她平白無故多得了四十公斤的肥肉。胃疼的老毛病倒是完全痊癒,但是沒想到卻也因此增了肥肉,更亂了女性的荷爾蒙分泌,一日胖過一日。
說到底,即使遠赴美國養病,藥罐子身體還是不變的原始基因。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不願回去是一回事,沒臉回去又是另一回事……糟糕,逃命時間只剩不到五分鐘,來不及了,希望戚大惡魔睡了、電腦當了、網路爆了……反正,千萬不要讓他那麼快收到信……」
大鐘的滴答聲在此刻顯得特別明顯,茵茵緊張的開始語無倫次,依她對戚沐笙二十三年來的瞭解,她的信件內容已經足以構成欺君犯上、大逆不道的重大刑責——雖然,事實上,這些全是元茵茵這二十三年來的真心話。
簡單一點來說好了,茵茵已經活在戚沐笙的淫威之下長達二十三年,從她仍在襁褓中,不小心尿了戚家長子——惡魔先生一臉之後,她的厄運從此就如影隨形的跟著她,怎麼甩都甩不掉。
敬愛的上帝呀,那時候她也不過才剛滿一歲,戚家惡魔三歲。是怎樣可怕的執念,能讓這「尿臉之仇」延續了二十三年而不墜呢?
茵茵已經不止一次思考過這個嚴肅的問題,但卻一次又一次的得不到完善的解答,只能繼續秉持著上帝愛人的心情,認命的臣服在戚惡魔的淫威裡,不得翻身。
好不容易,藉著養病的藉口,她逃離了惡魔一年的時間。而今,保外就醫的時間屆滿,大惡魔規定的歸期又在即——
她不想回去,但終究一定會被逮回去。
她不想讓戚沐笙看見,她現在變胖的模樣,但不可能,除非奇跡發生,或是向天借膽,直接去戳瞎戚家惡魔的雙眼。
她也不想聽見,或看見惡魔對她的嘲笑,但這卻絕對不可能。如果戚沐笙不捉弄她,那他就不會是惡魔;不是惡魔,那他就不會是戚沐笙。
她、她……等等,她好像聽見了電話聲……
「鈴——」
催命似的鈴聲將茵茵從沉思中嚇醒,她手忙腳亂又下意識的,捉過沙發上的涼被掩住耳朵,十分有掩耳盜鈴的嫌疑。
半夜十一點,台灣大概下午兩點。
這個時候、這個情況,會打電話來的只有一個人——所以不接,絕對不接!
「打死我都不會接的,你死了這條心吧!」茵茵氣勢堅決的,對著空蕩的屋子如是大喊著。
或許是茵茵的氣勢真的奏效,也或許是話筒彼端的人等得累了,奇跡的,電話聲沒了。
「真的成功了?」半信半疑的放下手上的涼被,大概是最近躲電話,躲出了勇氣和心得,茵茵擔憂之餘,開始有了一些沾沾自喜。
才正想喘口氣放下心,待機的電腦突然傳來郵件送達的叮咚音效——一封沒有主旨,沒有寄件者和收件者的信件。
茵茵驚疑不定的按開了信件,一排怵目驚心的紅色粗體大字,陡然躍入茵茵的眼前:
元茵茵,限你一分鐘之內馬上撥電話回台灣,晚一秒,後果自行負責。
「呃……」這下事情很大條,她似乎把惡魔笙給惹得很毛。
下意識的捉起了身邊的話筒,茵茵狼狽的嚥了口唾沫,好吧,她承認自己真的很沒種,禁不起惡魔一絲絲的威脅恐嚇。
心不甘情不願的撥起了熟悉的號碼,茵茵記得上次她好像也躲過一次惡魔笙的電話,在三年前,她還在花蓮讀專校的時候。
她的記憶依舊清晰,那次的下場很慘,短短不到十分鐘之內,她的宿舍被一群真槍實彈的警察先生給完全包圍,嚇破了她們一群弱女子的小小心臟,據說是線報指出她們窩藏了通緝要犯。
雖然後來證實是烏龍事件一場,大家不了了之。但這件事情已經在茵茵的心底留下了深刻的鐵律——千萬別惹毛惡魔,否則後果絕對不堪想像。
短短的胖手指依舊在電話上飛舞著,國碼加區碼加電話號碼,一連串數字搞得茵茵發昏,難怪她老不愛撥電話回台灣,就是因為這樣,麻煩。
好不容易,號碼全按完,電話也接通了。才響沒兩聲,電話馬上被接起。
「我知道,你剛剛一定是在洗澡、在廁所、或是還沒回到家……所以,絕對不是故意沒接我響了三十八聲的電話。」
呃,賓果。電話剛接通,元茵茵還來不及開口,話筒彼端已經傳來熟悉的低沉男音,像噩夢一般的嗓音。
「我……」借口全被惡魔笙說完了,她無話可說。
「說話呀,怎麼不說話?」
惡魔笙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溫柔得讓茵茵起了一身疙瘩,渾身發毛。
「哪有,我不是在說話了嗎?」笑得一臉清純無辜,即使身處在遙遠的美國西岸,茵茵還是下意識的改不了這個小習慣。
總是趕在惡魔發威前,乖巧的當只溫馴小兔子,唯唯諾諾的應聲保平安。
「哦?」惡魔笙從鼻腔裡發出冷哼,尾音拖得老長,著實令人心虛的驚慌。
「我剛剛收到一封信,雖然發信人好像是你,但是……我不相信那些話,會是發自於我家小茵茵的心中。」特別加強了小茵茵三個字,但卻讓人完全不覺親暱,只讓茵茵強烈地感受到背脊涼起的滋味,寒毛直豎。
「我……」
茵茵還是無話可應。那些話的的確確是她的心聲,但她永遠沒膽在惡魔笙的面前承認。
「我想,一定是有人在惡搞,故意用你的名字發這些惡作劇信件給我,目的是在離間我們之間濃厚的感情。」戚沐笙笑著,只是笑聲似乎老兜著「濃厚感情」四個字,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