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神經!」爾齊聽了神色驟變,伸來一手,往爾晉的胸膛鎚了一記。「什麼喜不喜歡?我跟她是哥兒們耶,她聽我的話是當然的!」
「真是這樣嗎?」康爾晉略瞇起了眼。
「廢話。」爾齊整整心思,笑得有些勉強。
「由哥兒們變男女朋友,進而成為夫妻的,過去也不是沒有。」康爾晉突然覺得有趣。他那一向嬉皮笑臉的弟弟,此刻臉上的笑容,竟因此事而僵硬不自然。
「大哥!」康爾齊的笑容驟失。「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了!」
「怎麼?何時開始,你竟變得開不起玩笑了?」康爾晉難得玩性起,飛揚的眉宇帶出了他眼裡的笑意。
「大哥!」康爾齊的神情轉為嚴肅。
康爾晉才沒將他的嚴肅當成一回事。「想想你們兩個是何時認識的?喔,對了,好像少說也有十年了吧?說來真是一段漫長的故事,還記得那年你們……」
是的,是一段很漫長的故事了,這段故事要由一部搬家的卡車、一個被摔破的碗,和一缸子蝌蚪開始說起……
*****
十年前。
一個酷夏的某一天,一部上頭層層疊疊,放滿了櫥櫃、沙發、零散雜物,搬家用的載卡多貨車,由巷子口緩緩駛人,然後在巷底的一道紅磚牆前停了下來。
車子才一停定,貨車的副駕駛座車門刷地被推開。由上頭跳下來一個年輕人。
雖然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但不難看出,將來他肯定會是個相當迷人的男子——高高的額頭、深鐫的五官、笑時會發亮的黑瞳、寬大而性格的唇形,最後還有他相當高挑的身形,和一手插在褲袋裡的悠閒模樣。
他叫康爾齊,因為父親經商失敗,原來居住的豪宅遭到法院查封,所以跟父母親和哥哥一家四口,暫時搬到這兒來居住,而他所搭乘的貨車,是搬家公司派出的第一部車,至於父母親和哥哥,則在第二部車上。
「小少爺,你看看是不是這一戶,太太有告訴過我,但我忘了門牌地址。」搬家工阿旺站到紅磚牆前,指著上頭釘著的門牌號碼說。
阿旺曾是康家的司機,康家經商失敗之後,將剩餘下來的現金全給了員工當資遣費,感念於老闆的宅心仁厚,所以此次搬家,阿旺特地趕來幫忙。
「這個……」康爾齊走到阿旺身邊,瞧著門牌號碼,偏了偏頭,認真的想著。
糟了,他也忘了。更該死的,或許是他一開始就沒記住。
「阿旺,我也不太記得。」搔搔一頭短髮,康爾齊朝著阿旺尷尬的笑笑。「不過,這房子是珋珋家的親戚的,我記得好像是姓洪,找個人問一下就好了!」靈光一閃,他憶起了重點。
沒等阿旺有所反應,他邊說著邊退回車旁,一對剔亮的眸子在四周掃了一圈。
沒有半個人影,除了他和阿旺之外。
他站在貨車旁,抬起一手來遮住刺眼的日光,看向前方老舊的五層樓式公寓。
幾乎是同時,當他抬起頭來的剎那,一個微亮、帶了點白光的不明物體,由公寓裡,呈拋物線的方式被丟出——
康爾齊的反應極快,運動神經一流的他,立刻反射性地後退一大步。
砰鏘一聲,他的眸光怔愕地下移,看著地上碎了一地的青瓷碗,瓷花中白白渾圓的物體,確定是米飯,一顆鹵得香噴噴的蛋,沿著微傾的路面,一路滾向巷口的方向。
鹵蛋的上頭還沾著幾絲海苔,遠遠一瞧,像個笑臉,似在嘲笑著他的錯愕與大驚小怪。
眸光都沒來得及拉回,震天響的吼罵聲就罩了下來。
「死老頭,我才說你一兩句,你就不高興,學人家砸碗筷,砸什麼砸?以為只有你會,我就不會嗎?」
這回的速度更是驚人,嘩啦一聲,一道水幕從天而降,不論康爾齊的反應有多快,仍是閃避不及,淋得渾身濕透,更誇張的,他的肩上、臉上,還掛著一種黏黏的,摸起來有點噁心的東西。
「蝌……蝌蚪!」當他忍不住伸手抹掉臉上的水漬,終於可以睜開雙眼,看清東西時,差點沒嚇得倒退三步。
不是他怕蝌蚪,而是他的頭頂上,老舊公寓的三樓陽台,此刻出現了一樣亮晃晃的東西,由陽光折射的角度和光暈看來,形狀肯定比方纔的青瓷碗來得巨大許多。
如果還想要命,他最好是退離這個危險區域五十步以外,以保生命安全。
不知是他的聲音太過響亮,還是巷子裡安靜的太過火,有此同時,站在三樓陽台上的人兒,似乎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死老頭,都是你害的,害我把人家潑得一身濕!」陽台上的身影朝著屋內一吼,抱著魚缸的手收回,一下子消失在陽台上。
巷子裡又沉靜了下來,彷彿方纔的一幕全是幻覺,不曾發生。
幾分鐘之後,咚咚咚咚,倉促的腳步聲響起。
一會後,公寓一樓的門,砰地一聲,被人由裡頭非常粗魯地推開,然後,門後出現了一個看來帶著幾分英氣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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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新搬來的?」宗喬,方才站在樓上陽台的少女,看來約莫十五、六歲,也有可能更小。
不過她的發育卻相當好,擁有著將近一百七左右的身高,和她那帶著幾分稚氣的臉蛋,有些不搭。
她的五官並不特別凸出,加上一副粗聲粗氣的模樣,應該很容易被人歸類到不受歡迎人物的行列中,不過,她有一頭削得短薄的俏發,這頭短髮為她加了分,讓她整體看來,亮眼極了。
「是的,我想請問,這紅磚牆裡的屋子,我的意思是指這個門牌、這一戶,以前的屋主是不是姓洪?」康爾齊認出了她,以為她一開口,該是先道歉才對,畢竟害他一身濕的始作湧者是她。
唉,胸口好像還有幾隻蝌蚪在蠕動,親愛的上帝,可保佑他,別讓蝌蚪往下掉!
「喔,沒錯,以前這屋子是洪媽媽一家人在住。」宗喬的手裡還抱著一個魚缸,因為急著衝下樓來,居然忘了該放下手中的東西。「不過,他們已經搬走一年多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