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別把這架鋼琴也刷白了。」
這架鋼琴?這樣一架黑漆的鋼琴,白癡才會想刷白它,她的手又不是機器手!湯晨星懷疑地看看李管家——他在開玩笑嗎?可是,看李管家一臉正經又不像……
李碌還當她不答應,苦口婆心地說:「你什麼都可以動,就是別動大少爺的鋼琴。他可是很寶貝他的鋼琴的。」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碰他的鋼琴一下。」
李碌安心地點頭,只要湯晨星別惹大少爺,那麼,這個夏天。大家就能過得平平靜靜的,太好了!李碌心情突然好起來,指揮工人的語氣也變得輕鬆多了:「大家小心,別碰到門。嘿咻!嘿咻!再抬高一點,好,輕輕放下,可別碰傷了它的『玉腿』……」
湯晨星不禁莞爾一笑,她看鋼琴已經擺好,可以開始工作了,就打算去拿桶水來擦地板,走沒兩步又被李碌叫住了——
「還有一件事,忘了交代你。你大概知道大少爺手受傷了吧?受傷的人脾氣更暴躁,你最好不要大小聲地跟少爺說話!」
她什麼時候跟杜聰文大小聲說話?湯晨星捫心自問,自己說話很少提高音量的;倒是杜聰文老是吼來吼去,嗓門大得嚇人。這些話李管家該去告訴杜聰文才是。
她俏皮地回道:「只要他不大聲亂吼,我絕對小聲跟他說話。」
說完,揚長而去.李碌則是聽得一愣一愣的。
※ ※ ※
琴房傳來哀號聲——
「我不行了!晨星姊,你每天都這樣打蠟嗎?我已經腰酸背痛。我宣佈陣亡!」劉小情非常後悔自告奮勇來幫湯晨星工作。
「我早告訴你。不要你幫忙了。」湯晨星淺淺微笑看劉小倩愁眉苦臉地扭動身體。
「我不知道會這麼『傷身』呀!難怪你老是這副瘦巴巴的身材。」
「你在胡說什麼!」湯晨星停下動作。「我每到夏天都是這樣,天氣那麼熱,誰吃得下東西?」
「我呀,我在杜家吃了好多東西又沒有運動,你看這裡都多了一圈肉了。」劉小倩忙不迭地掀起衣服,掐著自己肉肉的腰部。
「小倩,放下你的衣服。」這個劉小倩,實在受不了她!
「還是晨星姊好,怕熱的人,不必刻意減肥就能變瘦。」話剛說完,她原本羨慕的眼神轉為可憐。「不過,太怕熱也不好;像晨星姊你半夜都熱得睡不著,這樣也是很命苦。」
「原來,你就是怕熱才會跑到書房去睡覺。」杜懷德已經在門口旁聽半天了,忍不住插進她們的談話。
「晨星姊什麼時候在書房睡覺?我怎麼不知道?」劉小倩睜大眼問。
「去年夏天。」杜懷德回答。
「現在怎麼不再睡那裡,書房有空調,涼快多了。」
杜懷德戲弄地說:「你最崇拜的大少爺,不准她到書房去。」
他從劉小倩那兒問出了杜聰文英雄救美的故事,也知道在劉小倩心中,對他大哥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他實在很難想像他大哥會是「管閒事」的人;尤其是大哥跟晨星天生相剋,怎麼可能會管她的閒事,到現在他還是想不通。
又聽說,前幾天,大哥自動要晨星幫他做事,還警告玉嫻不准找晨星、小倩的麻煩,這更是奇怪了?可惜,當時他不在場,要不以他的聰明才智,一定看得出端倪。
「為什麼?」劉小倩一張臉湊到他面前問。
杜懷德嚇一跳問:「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大少爺不讓晨星姊睡那裡?」
「我也不知道,不如你替我去問他。」杜懷德開著玩笑。「問出答案以後,別忘了告訴我。」
劉小倩頗有義氣地說:「好,我去問大少爺再告訴你。」
沉默做事的湯晨星抬頭:「小倩,你別多事。」她不滿地對杜懷德說:「杜懷德,我警告你別亂跟她開玩笑。」
「好,我不跟她開玩笑,帶她去游泳總可以吧?」杜懷德還是嘻皮笑臉的。「我要到朋友家去游泳,小倩,你去不去?」天真活潑的劉小倩比湯晨星好玩多了,有問必答,不像湯晨星像顆悶葫蘆,看他快被好奇心淹死了,還不肯告訴他。
劉小倩懊惱地咬著下唇:「可是,我沒泳衣——」
「沒關係。我朋友他有一個妹妹跟你差不多大,她可以借你。」
劉小倩為難地看看湯晨星。過意不去自己去玩,獨留下湯晨星一個人做打蠟這種苦差事。
湯晨星瞭解地說:「天氣那麼熱,我才不想出去,留在這裡舒服多了。剛才你不是說什麼缺乏運動,還不趕快去游泳,省得在這裡煩我。」
成功地送走劉小倩之後,湯晨星悠閒地做著自己的事,直到杜聰文來了——
他一言不發地走進來,好像沒看見她似的直接在鋼琴前面坐下,彈起琴來;湯晨星看他沒反對她繼續做事,也就當他不存在。
杜聰文漫不經心地彈著熟悉的樂曲,心裡就是覺得煩躁——他是故意忽視她的,他實在不確定該拿湯晨星怎麼辦!
自從無意中窺視到她的另一面後,他們之間好像有種神秘的牽繫,令他對她產生了好奇——無法克制的好奇,她總是在不自覺中出現在他腦中,就像一篇曲風多變、富挑戰性的樂章,他出於本能地想去探究其間的精華。
他試著說服自己。只要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就會消失;所以,他勉強降低姿態嘗試跟她交談,而她就是不肯讓他好過,還是用那樣冷淡無禮的態度對待他。完全不配台他的努力!要不是太厭惡自己無法自抑對她一日較一日滋長的注意力,他是絕對不會為了任何人這樣委屈自己。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杜聰文心中埋怨地嘟嚷,他曾幫過她的忙,還救了她一條小命,結果呢?她就不是跟以前一樣高傲;只要一想到她如避蛇蠍般的掙脫他的懷抱,他心裡就覺得不舒服,而且,是她自己摔下來的,不得已,他只好勉為其難地接住她,誰喜歡抱像她那樣瘦小的女人,全身上下沒幾兩肉……輕盈地令人意外心動,還有那不可思議的柔軟——驚異發現自己的思緒已脫了韁,杜聰文驀然抽緊下顎,刻意地忽略從心底冒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