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我,我只是……你可以放心,我對小倩一點企圖也沒有,我們停戰吧!」
她的眼睛再次回到地面,湯晨星發覺自己竟兩腿發軟,聽到杜聰文幾不可聞的低語,她訝異地抬頭看他,不確定他話中的意思;杜聰文的手,霍然離開她已經發紅的手臂的同時——門突然開了!
杜太太、杜玉嫻,還有李碌出現在門口。
「發生了什麼事?」杜太太代表三人,詢問地看著屋內表情不自然的兩人。
「沒有。」杜聰文快速地否認。
「我在樓上聽到你——」
「我出去一下!」杜聰文氣勢奔騰地走出去,擋在門口的三人連忙閃開。
留在屋內的湯晨星,成了他們注視的焦點——
「晨星,你說剛才是怎麼了?」杜太太不高興地問。
湯晨星恍惚地說:「我也不知道……」
她真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 ※ ※
杜聰文在走廊上遇見了走路活蹦亂跳的劉小倩,他遲疑了一下,忽然喊住她:
「你知道晨……湯晨星在哪裡?」他走遍了屋內都沒看到她。
劉小倩笑著點頭:「可是,晨星姊叫我不要告訴別人。」
「我有事跟她說。」
「可是,她現在不能跟你說話。」劉小倩不好意思道。
「不能跟我說話?為什麼?」
劉小倩為難地偏頭想了想,才說:「大少爺,我跟你說,可是,你不能告訴別人哦!晨星姊在後院的大榕樹下睡午覺。」
「睡午覺?」杜聰文訝異地重複。
「對呀!我們住的地方好熱——」
杜聰文不管她又說了什麼,逕自走了。
※ ※ ※
重重樹蔭下,點點璀璨的光點,風輕輕地擺動樹梢,頑皮的陽光也在樹葉的空隙中飛舞;這裡沒有酷熱的肆虐,只有慵懶的涼爽,湯晨星背倚著樹幹,沉沉地睡著。
杜聰文駐足在她的身前,宛如被神咒定住那樣,一動也不動地俯視她——
花了兩個禮拜的時間,他仍然不能接受自己喜歡上她的事實,只要想到她,他心裡就有些恐慌,這樣短暫的相處,他根本一點也不瞭解她,怎麼會喜歡她?他怎麼也想不通。尤其是她對自己的評價如此低。
躲避並不是辦法,杜聰文決定在自己離開台灣的前一天,再一次確定對她的感覺,可是現在,面對湯晨星恬靜微笑的睡靨,他卻不想驚醒她,因為他知道,只有在她的睡夢中,他才能見到她這般溫柔的一面,在不知不覺中。他彎下身——
這時,在二樓書房裡——
「你都已經二十五歲了,還不肯到公司來實習,你究竟要玩到什麼時候?」杜永豐站在書桌前問。
「爸,我難得放假回來,你別直逼著我做事。」杜懷德表情痛苦地坐著挨訓。
「明年你就要畢業了,不趁現在到公司去熟悉一下環境,明年怎麼——」
又來了,他這個老爸就是不懂得「放棄」這兩個字怎麼寫!
「爸,我學的是法律,你的公司的事我根本不懂,也沒有興趣。」
杜永豐誇張地一拍桌子:「我不管你有沒有興趣,明年你一畢業就給我到公司工作!」
真可悲!他辛苦工作一輩子,終於等到孩子長大交棒,卻沒有一個孩子肯克盡孝道,繼承他的事業,害他逼不得已只得扮黑臉威脅兼恐嚇來逼迫——
「老爸,這不公平!為什麼你不叫大哥去你的公司上班?」杜懷德又搬出了擋箭牌。
「你大哥他不一樣——」杜永豐快接不了招了,他拖延時間地站起身,踱向窗邊支吾地說:「你大哥他……他是天生的……他在做什麼?」
他突然瞪大眼望著窗外——
「誰?怎麼了?」杜懷德衝到窗邊大聲問著。
杜永豐迅地摀住他的嘴:「噓!小聲一點——」
他們兩人,眼睛大睜如牛眼地看著後院小土丘上那棵大榕樹下——杜聰文跪在地上傾身吻了一個熟睡的女孩……
直到杜聰文往回走看不見了,無意間偷窺到這一幕的杜永豐、杜懷德父子,才如夢初醒。
杜永豐清清喉嚨問:「那個女孩是誰?我好像看過……」
他打量著還在榕樹下睡覺的女孩。
「晨星,湯晨星,是育幼院來的工讀生。」
杜懷德心不在焉地回答。此時他還沒從剛才所看到的畫面回復過來——真令人想不到!平時毫不掩飾對女人厭惡的大哥,會做出這種事!真讓人跌破眼鏡,大哥吻的人,就是最常惹他發火的晨星。莫非真是「異性相吸」?他忽然靈光一閃——
「爸,你知道晨星在大學念的是什麼系?」他問了一個看似沒有關聯的問題。
「什麼系?」杜永豐心想,老二不知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她念的是,你差點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去念的企業管理。」杜懷德一口氣說完,得意她笑了又說:「繼承家業的,不一定非兒子、女兒不可;女婿或是——就算媳婦也可以呀!」
杜永豐面無表情地瞇起眼,沉默地看著窗外半晌後,才開口:「別讓你大哥知道我們看到了……」
榕樹上,知了突然開始「嘰!嘰!嘰——」地響著,湯晨星臉上綻現一個滿意的笑容,緩緩地睜開雙眸,仰頭看著吵醒她的罪魁禍首,渾然不知,它們正是一個「夏日午後之吻」的見證人——
而這個夏天,就在知了吟唱的「愛之頌」中結束。
第五章
第三年夏天——
偌大的辦公室內,只剩下湯晨星一個人,她埋首在辦公桌上——
「大家都走了,你怎麼還在這裡?」
湯晨星抬頭一看:「沈先生。」
沈光楠,三十六歲,杜氏集團總裁杜永豐的得意助手,長相斯文,但閃露在厚重鏡片後的眼神卻是相當犀利精明。
沈光楠微笑道:「工作上有什麼問題?這麼晚還在公司加班,勞保局會控告我們奴役勞工的。」
湯晨星訝異地看牆上的鍾:「我沒注意到時間,我馬上走。」她收拾辦公桌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