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萱,你不要再說了。」陳興朋看不過去地插了嘴。他雖然一向以老婆金佩萱的意見為意見,但王大富跟玉欣實在不配。
王大富是個靠土地發財的暴發戶,都已經四十好幾了,長得尖頭闊嘴的,硬要玉欣答應嫁給他,實在是太委屈了!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媽一天到晚都在念著玉欣的婚姻大事,她都已經二十六歲了,條件也不是很好,竟然還拒絕王大富;像她這樣眼高於頂,如果我是媽的話,我也會擔心她這輩子嫁不出去了!」話鋒一轉,她又說:「你不要淨護著你妹妹,虧你們兄妹感情這麼好,也不替她想想,難道你要照顧她一輩子?我可是不答……」
「你不是說要快點去辦出院手續嗎?我們快走吧!」陳興朋管不住他老婆的那張利嘴,只能盡快拖她離開。
「你怕什麼?這種事早點說清楚比較好——你別拉那麼大力,我這件衣服可是剛從法國空運來台的,你要是給我扯壞了,我絕不饒……」他們都已走遠了,還聽見金佩萱喋喋不休地埋怨著。
陳玉欣早已習慣了她大嫂刻薄的說話方式,平常她總是選擇忽視她的話,但現在她腦海中不斷地迴盪著金佩萱的話——
要讓媽高興還不簡單,只要你早點嫁出去不就得了……如果我是媽的話,我也會擔心她這輩子是嫁不出去了……
大嫂說得沒錯,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婚姻大事,要是她能在母親過世前找到理想的歸宿……但是她連個男性的朋友都沒有,怎麼能在短期內結婚呢?難道王大富是她唯一的選擇?
步出醫院大門,在冷冽的寒風中,陳玉欣微顫地拉緊大衣抵抗突襲而來的寒氣。她望著路旁的行道樹,在這隆冬時節,樹梢上連一片樹葉都沒有,但它們仍然挺立著,等待著春回大地時所帶來的新生。
她昂頭深深吸了口冷凝的空氣,她不能這樣輕易就放棄,只要她堅持下去,春天一定會來的!
一向樂觀的她一掃剛才的頹喪,心中再次充滿了勇氣與希望,只要她有信心,她也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春天——完成婚姻大事,讓她母親能安心地離開人世。
第一章
第一章
「少爺,你的咖啡、土司。」在齊家工作二十年的王嫂,端著咖啡和透著焦味的土司過來。
「喔,你放著。」齊銘一個人坐在長長的餐桌前,埋首在報紙中,頭也不抬地隨便應了一聲,伸手拿起一片焦黑的土司咬了一口,若有似無地皺了下眉才開始咀嚼。
「少爺……」王嫂猶豫著要不要開口。
「什麼事?」齊銘放下報紙面無表情地問。
「是老爺,他……」王嫂欲言又止。
「我爺爺怎麼了?」他冷冷地問。
「剛才我給老爺送飯上去,他說沒胃口不想吃,這幾天都是這樣,老爺的身體可能不大舒服。」
「我會上去看看。」他一臉漠然,令人看不出是擔心,還是不在乎。
王嫂鬆了口氣連忙退下,她在齊家工作這麼多年早已習慣齊家人冷淡的態度,沒有人能從他們的臉上看出喜怒哀樂。
記得她剛到齊家時少爺才十一歲,正應該是調皮、好動的年紀;可是他卻是少年老成,從來沒看過他大吵大鬧,或是大聲笑過。下了課回來就待在書房裡做功課,吃完晚飯後又回到書房去跟老爺一起工作,完全沒有青少年毛躁好玩的個性。或許是因為齊家上上下下就他跟老爺兩個人,而老爺個性又非常嚴肅,對待他就像大人一般,所以造成他早熟的性格吧!
王嫂這輩子還沒看過像她家少爺這樣的年輕人,平常不苟言笑,難得看他與朋友來往,不論做什麼都是單獨一人。大學畢業以後,就被老爺安排進入齊家的公司,接受接班人的訓練。自從兩年前老爺因為糖尿病不能太勞累,而正式把公司交給少爺以後,少爺就變得更加嚴肅了!眼裡只有工作,但為了公司的事跟老爺之間的關係,似乎也變得更緊繃了。
王嫂很滿意在齊家的工作,只是她始終想不通,為何齊家祖孫之間的關係如此生疏。
滿頭灰髮的齊天洪坐在搖椅上望著窗外,他聽到背後傳來的腳步聲,猛吸了口煙斗說:「王嫂真多嘴。」
「你抽太多煙了!」齊銘雙手插在口袋裡,倚著門說。
齊天洪特意拿起煙斗,又抽了一口才回說:「你專程上來管我抽煙的嗎?」
「你沒吃早飯?」齊銘問道。
「那些東西根本不是人吃的,一點味道都沒有。」
「你要我辭掉王嫂?」齊銘挑起一邊濃眉。
齊天洪脾氣暴躁地吼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王嫂的做飯技巧?」齊天洪扯著嗓門低吼。
「王嫂做的飯雖然有點難以下 ,但起碼還是人吃的;那個算什麼?」他指指桌上擺的食物。
「醫生吩咐的。」齊銘簡單地說。
「我過的橋比那個蒙古醫生走的路多,他憑什麼管制我的飲食?」齊天洪扯著嗓門低吼。
「文升是好醫生。」他仍是平淡的語調。
「我不需要醫生,我活了七十幾年了,還要他來告訴我什麼可以吃、什麼不能吃……咳!咳咳!……」齊天洪太過激動,咳了起來。
齊銘克制自己上前的衝動,他知道齊天洪不希望被當成弱者。
過了半晌,齊天洪止了咳,齊銘往前走了幾步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齊天洪揮揮手表示不耐,接著硬著聲說:「你要是有閒工夫聽王嫂亂說,還不如多放點心思在公司!公司可是我辛苦了大半輩子,才打下今天的基礎的。」
「你把公司交給我,就應該信任我。」齊銘平靜地說。
「當初你爸爸也是這樣說的,結果呢?為了那個女人連公司都……」
「我不是他!」他倏地打斷齊天洪的話,但仍保持平穩的語氣。
「哼!」齊天洪輕哼一聲,表明了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