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車子怎麼下山?」齊天洪的態度突然改變,不像剛才那樣強硬。
陳玉欣聽出他已經不再拒絕就醫了,緊繃的心情頓時鬆弛下來,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我可以走路下山,找到醫生以後再跟他搭計程車上來。」
「今天是除夕夜,不會有計程車肯上山的。」
她想了想才說:「我不會放棄的,我相信一定可以攔得到的!」
齊天洪不由變得欣賞陳玉欣,看她個兒小小的,做事倒是挺堅定的。要不是她這一番話,他還陷在自怨自哀的情緒中,差點兒就毀了自己,他齊天洪可不是會為了小挫折就放棄的人,不跟生命搏鬥一番,怎麼配得上姓齊?
「過來扶我起來!」他威嚴地說。
陳玉欣詫異地走過去,有了齊天洪的合作,這次她順利地讓他坐上了床。
「你找找客廳的電話簿,上面應該有我的醫生的電話,你明天給他打通電話,讓他過來看我!」他下了命令。這一剎那,陳玉欣發現了齊銘命令式的口吻原來是得自齊天洪的遺傳。
「那我先幫你把這些傷口處理一下。」她在浴室的藥櫃裡找到了消毒水、紗布,看齊天洪沒有拒絕就放心處理他的傷口,等到傷口處理包紮好以後,她又變得手足無措。「我先下去了!」
「等一下!」齊天洪威嚴的聲音又響志。「你剛才說的年夜飯呢?」
「年夜飯?」她怎麼也想不到齊天洪叫住她是為了「年夜飯」!
齊天洪看她愣住了,又說:「你該不會只做了剛剛撒掉了的那幾盤菜吧?」
陳玉欣委屈地搖著頭。「我做了好多菜,可惜沒有人要吃。」
「我餓了!你還不快點弄好晚飯!」齊天洪十足像個霸王。
「我馬上去弄。」她終於開竅了,原來齊銘的爺爺肯吃她做的菜了。
「不對,不對,你應該走這一步才對!」
「可是上面寫著『起手無回大丈夫』的!我不要改了!」
「你是女人,不必當什麼大丈夫!」他半帶威脅地又說:「你要是不改,我馬上就會將你的軍,一盤棋下不到十分鐘真沒意思!」
「那好吧!我改走這一步。」語氣相當無奈。
「現在讓我想想,該怎麼走下一步……」
陳玉欣看到齊天洪皺著眉努力思考的表情,真有點啼笑皆非。
這盤棋從頭到尾都是他在指點她該怎麼走、該移動哪個棋子,她只要坐在這裡按照了的指示移動棋子就行了,事實上是他跟他自己下棋;可是他又不准她離開,硬是要她坐在這裡看他下棋,真是奇怪!
除了初二那天她抽空回家探望她母親之外,其餘的時間她忙著照顧齊銘的爺爺。還好她母親靠著醫生給的止痛藥,精神狀況還不錯,那天她回家,母女倆還聊了兩、三個鐘頭,她想多陪母親一會兒,可是她母親一直催她回齊家,說她已經是齊家的媳婦了,不要常往娘家跑,還說她能嫁給齊銘這樣有優秀家世的人要好好把握,最好看緊一點兒,免得被外面的女人給拐跑了!
陳玉欣不敢告訴她,齊銘正跟他的女朋友到歐洲度假,要是她母親知道了肯定會替她操心的;最後她說不過她母親,同時又擔心齊銘的爺爺單獨在家,只好答應她馬上回齊家,她交代瑪麗好好照顧她母親,來不及等她回娘家的大哥、大嫂回來就走了。
現在她只盼望齊銘的爺爺身體快點兒復原,等王嫂回來以後她就有較多的時間回家陪她母親了。醫生說齊銘的爺爺的糖尿病算是輕微,如果能每天按時服藥就能控制住血糖的濃度,至於腿部的潰爛,只要隨時保持乾燥、清潔,減少進一步的感染,情況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樣嚴重。
比較麻煩的是他年紀大了又有高血壓,非得改變飲食習慣不可,所以陳玉欣每天絞盡腦汁設計既符合醫生的指示又能吸引齊天洪食慾的菜色,還好他相當配合,要不然陳玉欣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王嫂不在,又不知道怎麼聯絡齊銘!
想想她實在弄不懂老人家的想法!齊銘的爺爺應該會不肯接受她的,可是現在他對她的態度比以前好得多,已經不再排斥她了,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她常找藉口要她陪他。就拿下棋這件事來說,她對下棋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但他每天都逼著她跟他下棋,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
齊天洪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移動了棋子,興高采烈地喊道:「該你了!」
「哦!」陳玉欣回神,不經意地瞧瞧棋盤,把「車」往前移了兩格——
齊天洪馬上失望地叫著:「你這樣不對,你看!你一移開『車』,我的『炮』這一跳就將軍了。」他在棋盤上演練一番,然後寬寵大量地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再仔細想想,不要這麼快就決定,下棋就是要深思熟慮。」
她偷瞄了眼牆上的鐘,快六點了。「老爺,就算我輸了吧!我得去煮飯了!」
「你不要管煮飯的事,就我們兩個人而已,隨便吃吃就行了!繼續下棋!」
「文醫生說你得定時吃飯吃藥。」
「那個蒙古大夫說的話是用來參考的,你別把它當成金科玉律!」齊天洪一股不以為然。
陳玉欣記起一個禮拜前,文醫生接到她的電話,匆匆趕來治療齊天洪腿部的潰爛時,齊天洪從頭到尾數落著文醫生的不是——一會兒怪人家笨手笨腳弄疼了他,一會兒又責怪文醫生改行當護士算了,因為他覺得他的醫術太爛了!她從沒看過像齊天洪這樣的病患,幸好文醫生從頭到尾都保持著溫和的笑容,對他說的話置若罔聞。她忍不住笑著說:「老爺,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其實文醫生的醫術還是不錯的呀!你腿上的傷口都結疤、脫皮了,這都要感謝文醫生。」
「這不是那小子的功勞,是你……」齊天洪不好意思當面稱讚陳玉欣,急忙改口:「是我根底好,復愈得快,跟那個蒙古大夫一點關係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