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下個禮拜你得每天留校,我們只能利用放學時間練習,我會打個電話告訴你母親,要是練到太晚我會送你回家,這樣她也可以──」
私下二人留校!很晚!他跟她!阮滄日大聲否決:「不行!」
「呃?」她愕然不解。被他一喝,收斂心神的少年也抬眼。
阮滄日怒糾著眉,半天不吭聲後,才繃著臉、不合理地說:「不准在學校練習,這是我的條件!」
她呆了半晌,喃喃:「不可以在學校,為什麼?易磬和我家裡都沒琴……」難道他是故意刁難,原本就沒打算讓易磬過關?
他突感作繭自縛,該死!「那就到這裡來,就這麼決定了!你們可以走了!」
不讓人有商討的機會,他兀然走出去,門被用力甩上──
讓她來這裡又如何?
反正他也不會無事待在家裡等她來,誰喜歡看她那張小媳婦似的臉蛋!
他在心裡強調著。
※ ※ ※
週一。
「你可回來了。」李蘋芳急急迎上前。「惟淑今天又來了,還帶了前天那個學生,說是你讓她來的;我聯絡不上你,不好趕她回去──」
阮滄日停下動作問:「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呃?剛走不久。」
他看一眼腕上的表,眉頭一皺:
「這麼晚……」她送他回家?只有他們兩個?
「真是你讓她來的?」李蘋芳十分納悶。
阮滄日沒回答,心裡兀自計量著。
「明天讓司機送他們回去。」誰曉得那小子會趁機做出什麼事?遲鈍的笨女人!
「明天?他們明天還來?」
「嗯,這個禮拜每天都會來。」他隨便點了下頭,悶著頭交代。「沒事,我上樓去了。」
「滄日──」
「媽,還有什麼事?」他神情不悅地回頭問。
「沒,沒有。」李蘋芳連忙按下滿腹疑問,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哦,對了,明天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們回去之前我都不會回來!」他頭也不回地說。
別想他會在家,他不過是提供地方讓他練琴,誰管他們兩人──兩人在琴室單獨相處數小時?立刻他皺起了眉,可惡的小子,別想稱心!他猛然停腳,回身交代道:
「媽,讓人每半小時送東西進去。」
「啊?送東西?給誰?」
阮滄日有些惱怒:「他們!明天他們再來的時候,讓人每半小時送東西進去。」
「喔……」李蘋芳仍反應不過來。「……送什麼東西?」
「什麼都好!」只要別讓他們單獨相處過久!
反常,真是太反常了!滄日從來不是脾氣暴躁的孩子,不像他大哥;怎麼今天這樣煩躁?李蘋芳轉念又一想,一定是惟淑!從小就是這樣,事情只要扯上了惟淑,他就一掃溫文個性、亂發脾氣。
惟淑到底用了什麼方法,讓滄日答應她來家裡練琴?
奇怪,讓人百想不透……
※ ※ ※
週四。
「咦,你不是說……這禮拜都不……這麼早回來的?」李蘋芳一臉訝異,說著說著,眼神不由自主飄向琴室。
「這是我家,難道我不能想回來就回來,還得等人家批准?」阮滄日持續著連日來的難看臉色。
「不是,只是媽沒預備晚飯……你等等,我去廚房交代一下。」李蘋芳邊走邊搖頭,不是自己說了這禮拜都不回來吃飯、連續幾天不都晚歸的嗎?怎麼今天突然回來了?唉,搞不懂這孩子在想什麼。
這是他的家,他當然有權利回來,他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阮滄日在客廳佇立一會兒,腳步不由自主跨向琴室;透著透明玻璃往內一看──兩顆頭顱緊緊依偎!
他臉色轉為陰沉不定,倏地,推開了門──
「你不認為這裡應該再弱一些,比較好嗎?」
韓惟淑傾身,手指指出樂譜上的位置,康易磬正要靠近在樂譜上劃下記號,兩人同時被巨大的碰撞聲震到;韓惟淑直覺轉向門扉方向,倉卒間,柔軟的唇輕刷過康易磬的臉頰!
她沒發覺身旁的康易磬突然僵住了,一徑愣愣地望著出現在門框中,帶著磅礡逼人氣息、神情晦暗的阮滄日。
糾結濃眉下的瞪人黑瞳,陰惻梭視兩人──他,那個臭小子,黝黑的膚色下泛著不容錯過的暗紅;她,愚癡的笨女人,仍是那一副招牌的無辜神色。
「你們──」該死,該說些什麼?他們──他們做什麼關他什麼事?管他們去師生戀,只要她別來纏自己,他就該額手稱慶了不是嗎?阮滄日咬緊牙,有股從未有過的暴力衝動想揍扁人,想揍扁那個敢給他臉紅的臭小子!
「有……什麼……問……問題嗎?」這種莫名、一觸即發的沉凝氣氛令她呼吸困難。
他低咒一聲,扭頭就走──他不該回來的!不該答應給她一次機會的!凡事扯上她就會失控,再兩天,這次他絕不會留情,絕對要徹底把她趕出自己的生活,絕對!一定!
「滄日,晚飯很快就好了。」李蘋芳自廚房步出,笑著對孩子說,卻發現他視若無睹地越過自己,朝大門走去。「滄──」
「我出去!」他丟下三個字。
欸?怎麼又走了?李蘋芳笑容一僵。一定又是她!
李蘋芳困惑苦惱的眼神再次瞟向琴室。她做了什麼?
※ ※ ※
週五。
「回來了。」
「媽,你不必等我,自己先睡。」阮滄日比平常更晚回來。
「你爸打電話回來說明天回台北,問你明晚一起出去吃飯怎樣?」
「明晚,好啊。」
「要不要吃點消夜?媽去弄。」
「不用,我在外頭吃過飯了。」對母親關愛的態度,他突生歉意。「都這麼晚了,你快去睡吧。」
「好,好,我每天一個人在家,無聊得很,只想跟你多說幾句話。」
「過了明天,我每天回家陪你吃晚飯,行了吧?」他伴著母親往樓上走。
「真是這樣,就太好了。」看他難得好心情,她遲疑了一會兒才說:「其實你不愛她來,叫她回去就行了,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