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亦是如此?」
他屏息等待!
靜寂,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一切時間之河彷彿靜止,難耐的漫長……
胸口爆裂般的壓力逼他呼出長長的氣,他再問一次:
「你對我的迷戀也消逝了嗎?」
她無法思考!
火紅燒染上臉頰,她無力控制,全身血液因他的問話凍結,冷熱衝擊,帶來世界崩陷的暈眩感!她用盡全身的力量閉上眼抵抗,心口卻針刺般疼了起來……
無助的眼眸顫抖睜開──問題,她必須回答的問題,她試著在慌亂的腦中尋找答案,她告訴自己幾千次、幾萬次的答案……
「回答我──」
他驟然反身面對她,四目交會觸電般又錯了開,他意會自己過於急迫的語氣,垂目隱藏心思;她倉皇不定道:
「我……不知道!不!我的意思是……是的,是的,早……早就結束了。」
趁她慌亂之際,他自半掩的眼睫觀察她紅撲撲的雙頰,在黑髮間隱約可見臊紅有如火燒的耳蝸,閃爍的眼神再度低回,緊張的剛硬唇線放鬆、緩緩揚起,慢條斯理的他輕問:
「你確問?」不經心地翻弄手中的樂譜。
「當……當然。」她戒慎捕捉到他臉上含糊的笑意,疑惑的雙眸在他身上徘徊,突然她驚叫:「你──不能看!」
不顧身上披掛的被單,她飛撲向他──
他反應敏捷攫住往地面撲倒的她,以身體保護她,她一心專注於掉落在地板上的樂譜,雙手將樂譜抱在胸前,氣息急喘、不斷喃喃說著同樣的話:「你不能看,你不能看……」
她孩子氣的反應令他不由莞爾,忍住笑意地調整她在懷裡的姿勢,毫不費力的,進人帶被單地將她抱上床;她後知後覺為兩人親暱的碰觸臉紅尷尬,像只鴕鳥將燒紅的臉蛋埋在胸口。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抽走樂譜。
「啊──還給我!那是我的──」她跪坐在床上焦急嚷著。
「這是我的。」他心情極好地揚揚手上的樂譜。
「你自己不要的……」她哭喪了臉,全然不解他的舉動。
他貪戀她臉上無辜可憐的表情,不肯還她。「既然你說了不再迷戀我,留著這樂譜也沒意義,不如我帶走。」他作勢離開。
「不要──」她哀求。
「除非你說的不是真的。」裝模作樣的正經表情下儘是戲謔。
她立即搖頭否認,他眼神中的光采黯淡。
「那我走了。」他確知她在說謊,他會設法讓她承認的。
他真的帶走了樂譜!她難以接受地盯著合上的房門。
那是她的!他怎麼可以?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她不要他看到裡面寫的東西,密密麻麻的……她賭氣地扁著嘴,心裡吶喊著──
裡面寫的是過去的她!
不是現在的她!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不,韓惟淑甩頭揮開腦中的字跡。不!
她不喜歡他!
她不喜歡他!
她不喜歡他!
──好像多說幾次就能得到心安。
※ ※ ※
阮滄日的父親阮博羿自桌上的文件抬頭,深思地說:
「我想見她。」
阮滄日要求動用阮氏集團關係時,阮博羿並未多問,直到事情結束後,才召來阮滄日瞭解事情;兒子提到她時的微妙語氣,引起了他的興趣。
「你回瑞士之前,安排我們見個面。」
「沒有這個必要。」阮滄日熟知父親精明實際的生意人脾性,立刻回絕了。
「好幾年沒見過她了,就後天吧。」阮博羿逕自決定了。
「我不會請她來的。」他還沒決定該採取什麼行動。
但,他也很想見她;阮滄日腦海浮現由童稚到成熟的秀麗筆跡,填滿樂譜內的空白,密密麻麻全是──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他喃喃品味心中發酵的甜意。
「我會讓你媽邀請她來。」阮博羿不在意地抬眼。「滄日,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阮滄日心一斂,不再反對:「隨你吧,老爸。」
「就當我想看看老朋友的女兒。」阮博羿瞇眼解釋,自然祥和的神態,令人猜不透他心底的主意。
※ ※ ※
「媽,我們不會去的。」韓惟淑心不在焉地應付母親。
「為什麼不去?這是難得的機會,你年紀不小,惟真也快畢業了,趁這次機會,你們可以認識認識些好對象。」韓母略作停頓,試探地問:「還是,你跟滄日兩個………」
「媽,跟你說過好幾次了,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她頭也不回,顧著整理待會兒家教使用的琴譜。
「好,不管怎麼樣,人家邀請了我們,不去就失禮了。」
「讓惟德、惟真去就好了。」
「去哪裡?」韓惟真輕柔愉悅的嗓音傳來。
韓母立即轉身,尋找目標:「惟真,你回來得正好,今天阮媽媽打電話來請你們去她家參加宴會、吃飯。」
阮滄日家?韓惟真對母親甜甜微笑,等待她再說下去。
「這麼難得的機會,你姊姊竟然說不去。」
「媽,你別煩惟真,她對這種事沒興趣的。」
韓惟淑心想,常聽惟真說這類事浪費生命,學校的聯誼、舞會、聚會,她從不參加的,肯定沒興趣去。
不料,韓惟真說:「聽起來很有趣,什麼時候?」
「明天晚上。」韓母雙眼「迸地」發光:「你肯去?」
「有好玩的事怎麼可以錯過?我跟姊一起去。」
韓惟淑一聽還得了,急急問:「你幹嘛拖我下水?我不去!」她強調地一跺腳。
「太好了,兩個都去。」韓母對她的抗議視若無睹。
「媽!我說我不去──」韓惟淑一反身對妹妹說:「你不是最討厭這種宴會嗎?」
「見識見識也不錯。」韓惟真裝傻地笑著。「姊要陪我去哦,只有我一個很無聊。」
韓惟淑苦著眉說:「怕無聊就不要去。」
「兩個都去,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韓母稀罕地俐落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