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但說無妨。」
「聞先生您把公司交給了您的兄弟姊妹,您不怕他們把公司搞垮嗎?」他的家人一看就不是個做生意的料,他不怕自己回來後,變得一無所有嗎?「聞先生,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是要懲罰他們嗎?」
「他們是我的親人,我怎麼會懲罰他們?我只是要讓他們懂得什麼叫做責任。」
「只是這樣?」
「是的,只是這樣。」他想,他們也該學著成長,不能一輩子只想躲在他的羽翼下。
「但,聞先生,您不覺得這樣對您的員工不公平嗎?為了讓您的兄弟姊妹成長,您把這麼大的責任交到您的家人身上,卻沒有考慮過聞氏企業上下扛著上千個家庭的生計,只要公司營運不好,便是上千個家庭經濟頓時失去依靠。」他不覺得這樣對他的員工很殘忍嗎?
「李小姐。」
「是。」
「你知道我幾歲創立了聞氏嗎?」
小芳搖搖頭。
事實上,她不知道,也不懂他幹麼問她這個問題。
「是我十八歲那年,那一年,我甚至只是個工專夜間部的學生,而聞氏那時候只是間家庭工廠,沒有所謂的秘書、特別助理當我的左右手,而我依舊能撐起一片天,而現在的聞氏已經跟當年不一樣了,有一群既熱愛聞氏又有能力的工作夥伴,所以我相信,就算我的家人再怎麼不諳生活疾苦,為了聞氏、為了你們,他們也會力圖振作的。」
「如果他們做不到呢?那麼聞先生您是不是會再回來?」小芳帶著一絲期望;畢竟她進來聞氏是為了要跟他學習的,才不是為了要伺候那五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太少爺、大小姐。
「不會。」
「為什麼?」
「因為沒了後路,他們才會全力一搏。」所以他走了,就不會再回來,就不會再戀棧權位。「倒是你,你要努力。我看得出來你有潛力,所以我把我的家人交給你了,從今以後,你是聞氏的執行長,我的兄弟姊妹要是有什麼不懂的,你盡其所能地教導他們。」
「什麼?!我是執行長!」暈倒,「聞先生,這……這不行啦,我、我才剛畢業沒多久耶,半點實務經驗也沒有,所以您不能交給我這麼重大的責任啦!聞先生、聞先生……」
小芳追上早已邁開步伐的聞敬別,雙手顫抖地拉著他的衣角,眼眶中掛著淚,她心裡有無限的惶恐。
然而,聞敬別卻轉過身子,拍拍她的肩膀說:「我相信你,你會做得很好的,因為你就跟當年的我一樣,猶如初生之犢,任何事都難不倒你的勇氣跟信心,所以別妄自菲薄,我相信你可以的。」
他這麼一說,就像替小芳打了一針強心劑一樣,她就像吃了菠菜的卜派,信心一下子全回來了。
「那麼,聞先生,你要去哪兒呢?」她問,卻沒有得到回答。
☆
要去哪呢?
其實聞敬別也不曉得,他只想四處走走,只想回到當年那個不懂得計較的年代,所以他一走出聞氏,便專做以前不會做的事,比如說,他放棄以車代步,信步由韁地四處走走。
走進地下道,看到乞丐,他覺得有趣,覺得那樣過生活也不錯,所以脫下西裝,跟著人家席地而坐,路過的人全拿他當神經病看,有人甚至遠遠看到他,便繞道而過,有人比較善良,看到他人模人樣卻淪落到這般田地,還會施捨他幾個銅板。
聞敬別把別人給他的零錢放到隔壁乞丐的碗裡,那乞丐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神經病一般,聞敬別衝著他笑,他更覺得他病得不輕,於是抓著碗跟草蓆逃得遠遠的,把地盤讓給了他。
到了晚上,聞敬別窩在公園裡,大地當床、以天為被,睡在公園的草地上,看著滿天的星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直到有一天,來了一個奇怪的老阿嬤,她蹲在他身邊摸摸他西裝的料子,跟他說:「少年仔,你的衣服料子不錯ㄋㄟ。」
聞敬別但笑不語。
老阿嬤突然提出要求,「你把這件西裝讓給我家老公好不好?我家老公會很愛很愛它的。」她邊說邊用那干皺的手摸撫他的西裝外套,好像那是她想了一輩子的禮物一樣。
聞敬別看了自己的外套一眼,雖說它是他晚上遮風的唯一物品,但是看著老阿嬤喜愛的模樣,他竟二話不說把它脫了。
「你這外套真要給我?」老阿嬤又驚又喜地,不敢相信一個以乞討維生的人竟會這麼的大方。
「嗯。」他點頭。
「不用錢?」
「不用。」
「少年仔,你真是個好人。」她邊接過西裝外套邊看著他,覺得這年輕人看起來心地善良,不像是個壞人,想必是時運不濟,才會淪落到這裡來。「只是你把外套給我了,你晚上怎麼辦?要不,你來我家吧,我們家還有空房間,可以讓你借住好幾個晚上,不,是你想住多久都沒問題。」老阿嬤愈說,愈覺得這是個可行之計,於是也不等他回答,就要幫他收拾東西。
「阿嬤,不用啦……」
他不想麻煩老人家,但她卻不理會他的拒絕,硬是拉著他的手要帶他去她家,還說她家很大、很漂亮,她是村裡最有錢的人……
於是,聞敬別硬是被個老了卻很有力氣的老阿嬤給帶回家。
第二章
到了老阿嬤家,聞敬別差點沒暈倒,什麼村裡最有錢的人、什麼她家很大、很漂亮……
哪有!這裡根本是眷村,矮矮的房子、窄小的空間,而且一進門就看到十幾條流浪貓狗——一看就知道,因為這裡養的貓狗全是四肢不全標準流浪動物的模樣,而他一進來,它們就在他腳邊亂竄,看得他眉頭直皺,幸好,這房子收拾得還算整齊、乾淨。
「阿嬤,你跑去哪了?我不是說過要你待在家裡,別亂跑的嗎?」就在聞敬別環看四周環境之際,一個女孩子匆匆忙忙地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