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生中,重大的一役,她絕不能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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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傍晚,姚嘉夢在全家人的監視及催促聲浪中,梳妝打扮完畢,在母親的陪同下,前往約定的地點。
抵達飯店時,男方已經率先就座,等候她們的到來。
「真抱歉,我們來遲了。」姚夫人先向男方及其母親點頭示意,以極為客套的聲調致歉。
「怎麼會?是我們早到了。」男方的母親回以一記恰到好處的笑容,柔緩的語氣有過之而無不及。
站在母親身後的姚嘉夢翻了個大白眼,對她們之間虛偽的對白感到噁心。
明明就沒遲到,老媽幹嘛還向對方道歉?!簡直莫名其妙。
「別站著,快點坐下來。」男方的母親優雅地招呼著。
姚夫人不疾不徐的從容入座,舉手投足間淨是貴婦丰姿。
相對於母親的高雅得體,嘉夢便顯得輕率沒氣質,不但坐姿不雅、還把杯盤餐具弄得鏗鏘作響,深怕別人不知道她有多粗魯。
姚夫人先是向男方賠不是,然後狠狠的瞪了女兒一眼,壓低音量警告道:「別給我耍花樣,安分點!」訓誡完畢,一抬頭,又露出極為優雅的微笑示人。
母親猶如川劇變臉般的神技,讓嘉夢歎為觀止,卻也十分不以為然。
但她明白,同樣是富家小姐出身的母親,從小便被嚴格教導——任何時刻皆須以完美的姿態應對,不能有絲毫差錯,絕不允許做出有失顏面的言行舉止。
然後,母親又把那一套規矩套在他們兄弟姐妹身上,將他們調教成外人眼中的紳士、淑女,無論去到哪都受盡讚美,同時也滿足大人們的虛榮心。
想必她此刻沒教養的不雅舉止,讓講究面子的老媽蒙羞了,但礙於情勢只能強忍著不悅,不能當場發飆。
嘉夢心裡竊喜著,揚眉抬眼,不期然地對上一雙毫不掩飾的幽深黑眸,她的心陡然一窒,隨即恢復鎮定。
「姚嘉夢小姐?」男方噙著淺笑,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嘉夢沒有搭腔,甚至還故意置若罔聞,眼神亂飄,無視於他的存在。
「妳好,我是陸子權,初次見面。」男人有一張俊朗的臉孔,尤其是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挺直好看的鼻樑,宛如雜誌中的外國男模,但微揚的唇角卻透著一絲輕佻。
礙眼!嘉夢不屑的輕哼了聲,她討厭他那自以為迷人的笑容——
陸子權依舊保持淡淡的無害笑容,饒富興味地瞅著女孩白皙細緻的臉蛋,情緒並未受到她不佳的反應影響。
嗅到他們之間不尋常的尷尬氣氛,兩方家長紛紛開口,說些好聽的場面話,藉以緩和緊繃的局勢。
一頓晚餐吃下來,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呈冷場狀態,單單靠著兩家夫人不停的製造話題才不致冷到最高點,而男女主角交談次數屈指可數。
特別是嘉夢,故意狼吞虎嚥、把食物嚼得嘖嘖有聲,引來鄰近的客人側目的眼光。
而她非但一點都不覺得丟臉,反而更變本加厲,把原本寧靜高雅的用餐環境搞得噪音四起、竊竊私語不斷。
姚嘉夢很高興自己的形象破壞殆盡,現在大概所有人都覺得她沒家教又討人厭了吧?
儘管身旁的母親雙眼迸射出螫人的銳利眸光,姚嘉夢依然故我,抱持著豁出去的必死決心繼續作怪,存心把自己的名聲弄臭。
搞不好她魯莽的行徑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沒人再想和她相親……當然,最重要的是先嚇退眼前的陸家母子倆,讓他們對她留下最惡劣的印象。
陸子權始終不動聲色的觀察她,約莫瞭解她此番作為的目的。
看來,她和他的想法倒是有志一同。但雖然如此,他仍難免感到不快——
這女人冷淡排斥的態度,讓他高傲的男性自尊受到打擊,胸臆間凝聚著一股無以名狀的悶氣。
不過,他選擇隱藏內心真實的感受,冷眼旁觀她無聊可笑的把戲。
「唉呀!一定是我們兩個太礙事了,年輕人不好意思了。」陸夫人朝姚夫人使了個眼色,示意是該她們退場的時候了。
「附近剛好有場最新款的珠寶展,我們去逛逛好了。」姚夫從善如流的提出建議。
「好呀!我正缺套首飾搭配我的新衣服呢!」陸夫人用很感興趣的口吻,開心的附和。
兩位貴婦很快的達成共識,臨去前,對各自的兒女殷切叮囑。
姚夫人以威嚇的眼神,靠在女兒的耳畔威脅道:「妳要是敢偷溜,小心我把妳的店燒了!」
姚嘉夢嬌美的臉龐閃過一絲驚愕,然後很「乖巧」的點了點頭。
她本來就不打算逃——因為她明白如果自己中途落跑,下次可能就不是被逼來相親,而是直接以不人道的方法強迫她結婚了。
至於會是怎麼不人道法……她不敢想像。
因為善良單純的她,大腦結構和母親那滿腦子「狠毒思想」截然不同,想像不到任何一項足以折磨人的卑鄙手段。嘉夢暗自在心裡好笑的想著。
陸夫人則溫柔的交代兒子:「好好的和嘉夢培養感情,她可是咱們陸家未來的媳婦唷!」
未來媳婦?以對方極不友善的態度看來,這門親家結得成才有鬼。陸子權在心中冷笑,不打算潑母親冷水。
待母親們相偕離開,參與相親的男女主角陷入一片冗長的沉默,直到服務生過來添茶倒水,嘉夢決定把話攤開講明。
「我相信你也不願意和我結婚吧?」
姚嘉夢開門見山的導入主題,她不喜歡拐彎抹角那一套,那只是浪費彼此的時間。
陸子權揚了揚眉,定定的盯著她,不答反問:「姚小姐從何得知我的心態?」
他和她恰恰相反,擅於做表面功夫、喜怒不形於色,這是他三年前接下總經理職務後養成的「習慣」。
太過誠實、直接,在沒有永遠的敵人、彼此爾虞我詐的商場上並不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