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放點點頭,脫口而出:「看到你開心的樣子,我也會跟著開心。」
經她提醒,任放想起以前自己確實對陪女友逛街這件事感到無聊透頂,也不明白為何現在不會。是因為她才甘之如飴?還是年紀長了,對她的愛更深了?
這晚,下半場的「節目」就是她拉著他到一家家小店小攤逛,在三五十塊錢的殺價過程中,一搭一唱享受殺價成功的樂趣。
「人性真的好奇怪,明明知道老闆開價三百九就是要給人殺到三百五,殺成了還是很開心呢!」張彤薇提著幾包戰利品,都是平價的小東西,但她看起來像是得到了天上星星一樣滿足。
「這就要問你們女人囉!」任放揉揉她的頭髮,溫柔問道:「走了一大圈,腳應該酸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嗯。那邊有椅子,我記得有街頭藝人表演薩克司風。」
夜幕已低垂,逛街人潮也愈來愈少了,行人徒步街上閃爍的小藍燈,在人群逐漸減少後,顯得有種淡淡的淒美——
任放與張彤薇坐在路燈下的椅子上,靜靜聆聽悠揚的樂聲,寂靜無語的兩個人各自陷入沉思。
「我們飯店總部離這兒很近,」任放打破寂靜,低道:「每天下班幾乎都經過這裡,每回都已是電影散場,行人逐漸稀落的時候……」
「我跟你相反,除非必要我很少來這裡。」張彤薇歎了口氣:「看見成雙成對的甜蜜情侶,洶湧不斷的人潮會讓我感覺孤獨,心緒更是低落。所以,眼不見為淨最好。」
「你怕看見人多,而我卻怕見人少。」任放淡然笑道:「記得那次在餐廳裡看見你跟相親對像吃飯之後,快到半夜我走過這裡,突然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無辜的男人。」
「有一次我為了工作來採購,提了大包小包沒人幫忙,我居然坐在這椅子上號啕大哭起來……當時,我也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人。」
「你相信嗎?其實,那晚你一個人坐在這裡哭的時候,我有看到你……」
「你、你真的看見我?」張彤薇愕然抬起頭望著他,緩緩地,她的眼中浮起迷霧。「不會吧,怎麼可能?嗚……好丟臉哦!你怎麼可以偷看我啦!」
「彤薇……」任放不由分說緊緊抱住她,在她的耳邊低喃:「你知道嗎?當時我多麼想衝過來一把抱住你!可是我竟然沒有行動。我……我覺得自己很沒用,連這樣的勇氣也沒有……」
「別說了,你不要這樣責怪自己。」張彤薇心疼地擁抱曾經深愛,至今也無法忘懷的男人。「我瞭解你的掙扎,因為我也跟你一樣。我們都太固執了,誰也不願先低頭,到頭來傷的還是自己……」
「所以,我們一起退一步,別再傷害自己了。」任放聲音愈來愈低啞,他終於可以把心裡的話講出來。「彤薇,從今天開始,我們回到從前,好好再愛一次,人生沒有幾個三年可以浪費,錯過你讓我的日子黯淡無光;好不容易你再次出現,我什麼都不想計較,只想好好愛你……」
張彤薇幾乎要被融化了。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乖順如小羊般窩在他懷中,聽他叨叨絮絮說著對她的想念……
夜更深,稀疏的星空竟滴下點點細雨,彷彿也被他們的真情感動不已。
第九章
那晚任放親口說出「重新開始」這句話,張彤薇心中的衝擊不可謂不大。
在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掙扎中,她約了舊同事朱玉蝶晚餐,說不定可以從她口中得到更客觀一點的意見,她想多冷靜思考幾天再決定。
畢竟,張彤薇深知自己禁不起第二次的錯誤了。
「聽說……『艷色山湖』的活動很成功?」
朱玉蝶把小火鍋裡的海鮮類食物逐一挑起,放進對座張彤薇的鍋裡,擠眉弄眼地問。
「嗯。」張彤薇專心吃著她超愛的麻辣鴨血,點頭算是回答了。
「聽說……說得出名字的電視媒體都上了這條新聞,『悅湖』一炮而紅呢!」朱玉蝶慢條斯理嚼著燙青菜,再問。
「嗯……」張彤薇還是點頭,吞下辣到頭皮發麻的鴨血,皺起鼻頭道:「這次白白便宜了『悅湖』,其實我們的活動是推那些頂級名牌,卻讓協辦的『悅湖』搶了鋒頭!哎……我現在每天坐立難安,若哪個品牌總監奇摩子不爽拿這個來盧我,我真要死給他看了。」
張彤薇滿口的流行語彙,在公關圈待久了,人變得活潑圓滑,個性跟以前單純的廣告業務很不相同。
「聽說『悅湖』……那個,嗯……」放下筷子,朱玉蝶欲言又止。
三年後的她也不再是女性雜誌社的專欄編輯,現在的她是薔薇雜誌社的副總編輯。
她負責的愛情專欄一樣廣受都會女性的喜愛,三不五時還常上電視談話性節目暢談男女情愛,只是,她在現實生活裡依然是孤家寡人一個。
這點張彤薇最愛取笑她,說她是愛情運動場上「姿勢一百、技術零分」的理論型球員,光用嘴戀愛,永遠只能在外圍搖旗吶喊,根本輪不到她上戰場。
「怎麼了,戀愛教主也有講話打結的時候?要說什麼趕快說啦!別再那裡聽說聽說的,很煩耶!」
張彤薇不耐煩白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端著小碗喝又熱又辣的湯頭。
「呃……」朱玉蝶瞄了瞄她的臉,戒慎恐懼試探道:「我是聽採訪的編輯說,你們兩個好像……挺相好的。」
「咳!咳……你!咳!咳……」
不知是麻辣湯太辣,還是朱玉蝶的話太嗆,張彤薇狂咳不止,嗆得滿臉通紅,眼淚都嗆出來了。
什麼時代了,還有人用「相好」這種形容詞?
「彤薇,你沒事吧?」朱玉蝶遞給她幾張面紙,笑道:「我又沒說什麼,幹嘛這麼心虛?」
「咳——我、我、不是、心虛。」張彤薇邊咳邊說:「你會不會太好笑了?什麼叫『挺相好』?乾脆說我們是『老相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