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大哥和龍驤有來有往的談話,神情又不像初見面,沈潛不由得饒舌。
龍驤難以相處的個性在他們還未見面之前便時有耳聞。他到台灣來,是由沈氏科技的主要握利者,也是他的父親沈四機出面招待,身為兒子的他便自動降級成為司機。一天的相處,他對龍驤嚴峻冷僻的印象深刻,難以磨滅。
能再見到他,簡直是天大的奇跡。
在白人世界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一旦被證實在台灣失蹤,不論在情理法哪一方,沈氏都得硬著頭皮扛下這難以承擔的重責大任。
龍驤的出現,無疑挽救了沈氏科技即將面臨或可能面對的法律、人情等諸多狂大風暴。
沈潛是完完全全地舒了口氣。
「走吧!我們趕快進去看看拾葉那丫頭到底出了什麼事。」敘舊完畢,沈野舉步便要離去。
「令妹的醫藥費和一切事情我會負全責的。」龍驤轉身又丟下一顆炸彈。
兩兄弟同時回頭,異口同聲:「你……是那個撞了我妹妹的兇手?」
龍驤不閃不避。「是的。」
沈野和沈潛同時傻了眼。
※ ※ ※
另一方面。
凌晨三點十五分。
丁老奶奶披了件棉襖站在夜深如水的庭院。
「丁緋這丫頭第一天上課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難道不成又捅出什麼漏子來?」
※ ※ ※
又另一方面。
南開工專的訓導主任室裡依然燈火通明。
響亮的咆哮聲不斷地從裡面狂蕩而出:
「可惡的丁緋,最好不要讓我見到你,居然膽敢在頭一天上課就給我蹺班……我非殺了你不可……」
敢情,咱們的丁大美人竟迷糊到連假都沒請,一聲不吭,人就「逃跑」了?
喔哦——
第四章
「你這氣死人的傢伙,三更半夜的,你到底混到哪裡去了?」
丁緋前腳才跨進燈火通明的客廳,一股「冷鋒」便狠狠地對著她橫掃過來。
她已累得像只哈巴狗,天知道現在她最需要的是洗個香噴噴的熱水澡,和填飽飢腸轆轆的肚子,而不是劈頭響亮得要震破人耳膜的吼叫聲。
「嗨!」
奇怪,今天是什麼大日子?滿屋子都是人。
打過招呼,她自認盡了主人的責任,繼續腳不沾地地飄向餐廳。
她的目光鎖定冰箱,那是她的救星。
「丁緋。」沈野捉住她的胳臂。
丁緋努力地眨眨眼,模糊的視線勉強認出了眼前一臉氣極敗壞的人。
「怎麼,小烏龜,你早哇!」
「噗——」客廳裡立即響起令人噴飯的聲音。「小……烏龜。」
顯而易見,此人不是了沈兩家的熟人。
沈野狠狠地瞪視不識時務的人一眼,效果顯然非比尋常,客廳裡那位不守本分的人馬上噤聲。
「不要給我顧左右而言他,這一整天你究竟跑到哪兒去了,閻羅王打了十幾通電話來要人。」
「小烏龜,你的嗓門好大,嚷得我頭疼,你可憐可憐我開了十幾個鐘頭的刀,餓死啦!」她搖頭晃腦,眼裡只閃著食物。
「開刀?」他一個頭兩個大。「丁緋,你又莫名其妙去管人家閒事了?」
「沒有沒有,」她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不是管閒事,又是那個黑社會頭頭的內臟腸子全跑出來,別人又忙著,所以……」
「你……」沈野乾脆扳過她的肩,完全忘記早先叮嚀自己千萬不能對她發火這回事。
她望向沈野怒火滿溢的雙眸,很不適時地微笑。「小烏龜,我想吃蛋炒飯,你弄給我吃好不好?」
她的聲音甜甜、膩膩、軟軟的,攪得沈野心神一晃,那個「好」字眼看就要溜出口,但念頭一轉,不得不硬起心腸漠然不語。
這不知天高地厚,做事沒尺沒度的傢伙,害他提心吊膽了大半夜,豈能讓她三言兩語地矇混過去。
「小烏龜,我要吃蛋炒飯。」她喃喃乞求,漂亮的俏臉漾著楚楚可憐姿態,教人於心不忍。
「丁緋!」他亂了章法。
「我要我要我要……」她開始像個孩子似地頑皮耍賴。
沈野習慣性「息事寧人」的脾氣又出現了。
他看得出來丁緋臉上的疲憊是真的,開腸剖腹的縫補手術可不同於一般外科小手術,勞心勞力之餘還能把身子撐到家,她算是能幹了。
「我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丁緋完全不給他囉嗦的機會,摀住兩邊耳朵,不准任何聲音傳送進來,她拒絕沈野嘮叨的說教。
沈野無可奈何,又得寵溺地說道:「好啦,好啦,你先去洗澡,等會兒出來就有飯吃了。」
她已經欺壓他成習慣,他的話向來都只有被當成耳邊風的分。
「沈野,我愛你!」她臉上的笑咧得老大。
一盤炒飯換一句「我愛你」,這算什麼?沈野沒有露出向來瀟灑的笑容,甚至忽略她喊的不是「小烏龜」,而是他的名字,一張臉愁苦似海。
「哥,她又氣得你腦震盪了,對不對?」沈潛神山鬼沒地出現在他面前。
「閉嘴!」他低吼。
沈潛完全沒有棄械投降的意思,卯足勁,兀自火上加油:「你再搞不定這件事,就麻煩了。」
難得一見的,此時神情脆弱在他臉上一閃而過。「這種為一個女人提心吊膽的日子,我到底還要過多久?」
「不會太久了。」沈潛若有所指。
對於大哥和丁緋這段長達十多年的公案,他只能寄予無限同情。這邊一廂堅持慢工出細活、愛情長跑,另一邊則是反應遲鈍,視沈野的存在為理所當然,這種柏拉圖式的純情之愛在長時間處於「老牛拖破車」的劣勢下,能開花結果才有鬼咧!
不過,長路總有盡頭,這場柏拉圖之戀終將被迫終結。
「不要在外人面前說這些風涼話。」沈野意識到外人的存在,打算結束這段令他不快的談話。
「哪來的外人,這整座客廳就只剩咱們倆了。」他這大哥實在有夠後知後覺。
「龍……」
「龍先生識相得很,一見丁緋回來就回房去了,咦,這其中是不是發生過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他的腦筋飛快地轉了轉,企圖抓住一些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