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說,真作假來假亦真,假作真來真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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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台鼎醫院的特等病房。
「咦?你不是那天幫我動手術的醫生?」
做完所有例行檢查的醫生才想收回放在患者身上的聽診器,冷不防好半晌沒動靜的患者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呃——是的。」他看了眼病房內站崗的四位黑衣彪形大漢,坦白地回答。
「去叫他來,我要見他。」發言的人有些中氣不足,很明顯的,身體還在康復中。
那斯文秀氣的醫生有些為難地低語:「這……不在我的職權範圍內,必須請示院方才能答覆你。」
「哦?」他輕吁一口氣,繼而依舊操著不輕不重的語調:「聞天,你『陪』這位大夫走一趟院長室。」
四個西裝筆挺的黑衣人中站出一個人。
「要有禮貌,知道嗎?」病床上的患者又吩咐。
「是。」聞天必恭必敬地應答之後,旋足轉向那位主治大夫,口氣清楚地說道:「請!」
那醫生如蒙大赦般連忙點頭,巴不得立刻逃離這區黑社會流氓的監管地帶。
在他們離開後,臥床的病人把頭轉向其餘三人,略帶輕喘地命令:「小伍,把這次火拚損失的弟兄名單給我看!」
小伍是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少年,眉清目秀的五官尚有股未帶的稚氣,絲毫不見黑社會流氓帶邪氣質。他略微遲疑,有些支吾:「老大,你才動過大手術醒來,幫裡的事你先不用擔心。」
他輕若翩鴻地頷首。「火頭幫如何了?」
「道上的線人弟兄傳話回來,火頭幫那些羅卒已經風吹樹倒,全作鳥獸散。」
「我要斬草除根!」一字一言,鏗鏘有力地在空氣中飛竄,像四進的冷珠子,教人不由得全身寒毛直豎。
儘管小伍不明白老大為何對以販毒為生的火頭幫特別感冒,但和韓追經年累月的相處經驗告訴他,韓追做事向來有他一貫的道理,既然他絕口不提,身為手下的他還是三緘其口來得保險。
「老大!」
聞天回來了。
「唔。」
「替你開刀的醫師據說不是這家醫院的駐院醫生。」
「唔?」這次韓追的口氣滲進一絲嚴厲。「敢在我身上動刀,卻沒種見我?」
「據護士長說,那天替你執刀動手術的是個女醫師,醫院僅有的兩位醫師都否認那天有替你開刀。」
「這是什麼意思?」韓追低吼。
四個黑衣人面面相覷,也摸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找到她!就算把整座醫院給掀了,也要把那個女人給我揪出來!」他生平最討厭玩捉迷藏遊戲,但是這次,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女人撩起他久蟄的好奇心,他決定奉陪到底——
四個黑衣人對他們老大的奇特行徑雖不甚理解,但既然是龍門幫老大交代的事,就算赴湯蹈火,他們也會全力以赴。
※ ※ ※
真是倒霉透頂,一整天被嘮叨得耳朵幾乎長繭。其實錯不在她,原先她也沒料到「稍稍」蹺一下班會演變成一發不可收抬的「失蹤」事件,更何況她回家後已經被沈野臭罵過一頓,所謂「罵不過三」,閻羅還擺出一副閻王嘴臉審她,簡直沒道理。
踩在黃昏的街道上,晚風微瑟,霓虹燈手忙腳亂地眨起俏皮的眼,霎時間只見滿街燈海淹過來。
其實難討好的不止閻羅,就連家裡的馬克吐溫也擺出一副對她敬而遠之的態度,更可惡的是一見到沈野,竟極盡巴結阿諛,搖首擺尾地連冰啤酒都幫他準備妥當,這擺明了是沒把她「正牌」的女主人給放在眼裡嘛!為了籠絡「狗」心,迫得她還得眼巴巴地跑一趟黃昏市場,買回它最愛吃的東山鴨頭,唉!真是世風日下啊!
「小姐!」
丁緋邁著步伐,想得出神之際,沒發現一個穿黑色皮夾克的男人硬生生地截住她前進的腳步。
她靈活輕巧地止住趨前步伐,冷眼打量面前這身形高魁,一臉色瞇瞇的男人。
「小姐,我有適合你用的東西,要不要?」那男人邊說,一雙不安分的眼睛賊溜溜地在丁緋的身上打轉。
說穿了是個推銷員。
「不要。」丁緋冷靜清楚的聲音,完全不留一點遐想空間。她有預感遇到令人厭惡的人了。
那討厭的男人不知見好即收,卻更進一步地從皮夾克裡掏出一疊照片。「小姐,你瞧瞧,是好貨色,嘿嘿嘿!」
丁緋低頭一瞧,這不看也罷,一望清楚,突如其來的怒火排山倒海地從她心底直往上噴。
「你這不、良、中、年、人!」
丁緋這當街一嚷,令那高頭大馬的男人頓時面孔一黯。「婊子,別給臉不要臉,像你們這種人盡可夫的女人,還故做什麼清高!」
他竟把她當成特種營業的風塵應召女郎!
這無知的男人,犯下了美人的最大忌諱。她那張如芍葯般艷麗的情婦臉蛋一直是她心中的最痛,這男人哪壺不開提哪壺,簡直是自找死路。
丁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揪住那男人的衣領,美麗的雙瞳怒火四噴。「跟我到警察局去!」
那色情狂被她大膽的舉動嚇了一跳,但再瞄她輕翹微煽的眼睫及紅灩灩的櫻唇後,竟將丁大美人的高漲怒焰當作嬌嗔,更加得寸進尺,色膽包天地調戲起來。「警察局太沒情調了,我知道有家新開的賓館,氣氛還很好,要不要……」
「不要給臉不要臉,王八蛋!」丁緋不等他把那些輕薄、不正經的話講完,立刻擰起粉拳結結實實賞他一記「貓熊」印。
「哎!你這臭娘們竟敢打人……」該死!她打人還真不是普通的痛。
「打你還算對你客氣的了。」
「他媽的!」他顧不得蜂湧而來看熱鬧的人群,奮力揮拳朝丁緋挺了過去。
半個鐘頭後。
管區派出所的大門走進一個人。
她輕敲一個年輕警察的桌面玻璃。
「喂,你跟我來。」
那年輕警察先是一愣,只覺眼前一亮,差點忘記自己正在執行勤務,口哨聲險險出口。哇!美女哪,冰肌玉膚,嫵媚撩人,一股迷戀的神采不受控制地爬上他的面孔,好一會兒,眼神才被她勾動的手指牽引,終於幡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