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烏龜,我不喜歡韓追搬進家裡來是因為怕他交往的份子過於複雜,影響了鄰居和學生。雖然說你是兵他是賊,可是你也不能沒憑沒據就拿官帽去壓他,只要他沒做違法的事被你抓到的話。」丁緋的腦子裡完全不是羅曼蒂克的浪漫思想,她只考慮到事實。
官兵對強盜,而且,還是強盜自己送上門,這強盜要不是笨賊就是太過目空一切。
丁緋對韓追的認識不深,但是基於女性的第六感,她知道韓追對於她是沒有惡意的。
「我認得他。」沈野明知道自己亂吃飛醋的行為是非常可笑的,於理智,他雖清楚了緋捍衛弱者的心態,可是清純得像張白紙的丁緋怎麼會得知韓追扮豬吃老虎的真相,所以,於感情,他拚死也要捍衛他的最愛,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的愛情絕不容許有第三者介入。
「咦?」
沒有等丁緋的問題出口,沈野一徑接道:「韓追他不是街頭的混混或是普通的三級流氓,據我所知,他是中日混血兒,祖父曾是日本關東最具勢力的黑社會組織,當年他的父親因為和祖父的理念不同,經過極嚴重的分裂後,獨自遠至琉球創立『龍門幫』。幾年前在琉球政府一次規模龐大掃毒的行動中身亡,韓追便順其自然地成了龍門幫第二代的繼承人,這次他到台灣的消息和行徑早已經掌握在我們的手中,令人比較不解的是,依他一個大哥級身份的人怎麼會涉及小幫派的火拚?」
「原來他的出身這麼複雜。」丁緋喃喃自語。
替韓追開刀動手術時,她只急著救人,並沒有特別注意韓追是否有異於常人之處。況且他的身軀異常乾淨,沒有一般混跡黑道的人物嗜愛的刺青,她還一直以為他是受不良份子火拚波及的善良老百姓呢,及至看見那四大天王,心裡頭才隱隱覺得事有蹊蹺。「你不會抓他吧!」
看著丁緋認真的眼神,沈野心中不由得又捻酸意。「他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在我手上,不然我是絕對沒有情面可講的。」
一個黑道大哥級人物要像韓追一樣手腳乾淨得讓日、韓警方揪不到一件案底,其漂白的功力令人不可小覷。
他對韓追的敵意,明顯得連丁緋都看得出來,弄得她一頭霧水。至於一旁跌坐的老奶奶則忍不住想噴笑,這場愛情戲碼終於有點看頭了。
※ ※ ※
韓追在一個春雨濛濛的早上正式搬進了丁家。
他獨佔四樓,四大天王則被發放邊疆地帶——五樓。
雖然說是搬家,實際上他一件傢俱或行李也沒帶過來,五個人就這麼兩手空空的進駐丁家。
他們的「精簡」連丁奶奶也看不過去了。
「小伙子,你這家搬得未免太過輕鬆,食衣住行四大要件,我老太婆半點都沒瞧見,怎麼回事?」
韓追笑吟吟地瀏覽房間。「我剛到台灣,住的是飯店,那些瑣碎的東西全是飯店的,帶不走。」
他的理由勉強說得通。
「還有,我們沒有讓房客搭伙的慣例,三餐要請你們自理。」
「沒問題。」他好說話得很。
「那——我就不打擾了。」丁奶奶舉步想離開,卻被韓追給叫住。
「奶奶,丁緋呢?」他的字典教育裡沒有「客套」二字,他大咧咧地直喊丁緋的名字。
「由小知著」,這男人的霸氣和獨佔欲之強令人咋舌。
沒錯!韓追向來習慣掌握別人。他自認世上沒有他要不到的東西。
「今天是禮拜天,還賴在床上呢!」
睡眠是丁緋的身家大事,天大地大,唯夢周公最大也!
「我想請她陪我上街買一些必需用品。」
「這樣啊……」睡眠中的丁緋可是六親不認,絕對吵不得的。關於這點,老奶奶頗有危機意識。「不如你自己問她去吧!」
「好。」韓追答得飛快,他根本是求之不得。
拄著枴杖,他興致勃勃地下了樓。
他敲敲門。
門內一片靜寂。
他再敲,這次,手勁加入了幾分力道。
回應他的還是一片靜謐。
韓追微蹙起眉,指頭用上三分力。
「匡當」一聲,門開了。
韓追唇畔的笑容未及形成,一股嗖然捲來的冷風和突如其來的拳頭正確無誤地擊中他的眼窩……
韓追仰天便倒,結結實實摔個正著。
「丁……緋!」
「哎呀!這丫頭還真的出手了。」隨後來到的奶奶啼笑皆非。
久沒露面的馬克吐溫和湯包也被這陣騷動吸引出來,馬克吐溫拿眼巡視躺在地板上的韓追後,不稍作逗留也不湊熱鬧,覷了個空,以飛快的速度跑上二樓。
「哎啃……我是病人耶!你怎麼可以用拳頭招呼我?」韓追呻吟道。
這種見面禮也未免太厚重了些。
「病人」兩字像閃電般射進丁緋睡眼惺忪仍維持空白狀態的腦子,她終於清醒過來。
「韓追,你一早躺在地板上做什麼?會著涼的,你的身體還沒好呢!」
「睡美人,你拳頭的力道大得嚇人哪!」這麼狼狽躺在地板上的姿勢想必難看透頂,他努力掙扎地站起來。
丁緋見他掙扎得辛苦,遂自動自發地趨前幫忙。
她一靠近,韓追的鼻間便滲入一陣如花飄香。丁緋溫潤如玉的皮膚側眼看去彷彿吹彈得破,一雙雲眸宛若兩泓深潭中的水晶,晶瑩眩目,小巧的紅嘴唇,一頭短髮黑光亮澤,他幾乎控制不住衝動地想伸手去觸摸她髮絲的柔軟。
還有兩人之間無可避免的肌膚相觸,更激得他一陣心旌神搖,春井生波,洶湧不息。
他對丁緋的綿綿愛戀完全沒有因為這一拳而碎裂。丁緋比一般男人更為強悍的認知讓他更加暗自歡喜。
他生來就是黑道的人,縱使有心,大環境使然,他這一生也很難從黑道全身而退。
他向來大無畏,行走江湖多年,他早就把個人生死置之度外,哪還有什麼好怕的,唯獨一點。無法保護他愛的女人,這比他自己的生死更讓他無法忍受。